此地氣息涌動,翻滾強烈,可比別處的修行,要更加強烈一些……
修行不知歲月,一晃眼便到了晚上,這時一摟處有了動靜,沒多一會兒屈孟虎過來敲門,叫他吃飯了。
小木匠起身,來到了一樓,瞧見了屈孟虎的三個學生。
周平他白天見過,是個相貌平平無奇,小眼睛裏時不時泛出幾分精光的年輕精明男子。
他是顎北人,也就是所謂的“天上九頭鳥,地下顎北佬”。
徐青山則是個北方大漢,人長得又高又壯,模樣頗有幾分憨厚老實的感覺,特別是一笑起來,平添幾分傻氣,不過待人處事卻是不卑不亢,有禮有節,是個不錯的苗子。
至於屈孟虎最爲看重的,則是與他同姓的屈封。
這人是渝城本地人,個子不高,最有一點兒歪,平日裏滿臉笑容,眼眉兒都是彎的,待人十分熱情。
這三人不愧是屈孟虎的得意學生,每一個都是人傑。
三人在街頭食鋪買了豬頭肉、滷牛肉和涮雜之類的熟食回來,又買了點兒當地特色的米酒,加上一堆白乎乎的饅頭,等小木匠認識完了大家之後,徐青山已經將碗筷擺好,隨後招呼大家過來上桌吃飯。
屈孟虎招呼各人上桌,而這三個年輕人雖然年紀與兩人差不多,甚至有的更大一些,但對待屈孟虎的態度卻十分恭敬,客客氣氣地讓屈孟虎坐上席。
就連小木匠這客人,也坐上了主客位。
不過這酒杯一碰,那些亂七八糟的規矩就沒有多少了,氣氛也就熱鬧起來不再拘謹。
小木匠發現,周平這人比較好酒貪杯,而徐青山則比較憨厚寡言一些,飯桌上除了會說幾句“吃好喝好”、“多吃點”、“饅頭夠”之外,卻是不會再說什麼,至於屈封,不愧是屈孟虎最爲看好的學生,熱情之餘,還頗多沉穩,而且說話辦事頗有條理,很自然地將話題聊到了當前任務上來。
屈封告訴屈孟虎,說根據他們這段時間活動之後,探尋的消息來看,那個程蘭亭很有可能躲在某一處地方,暗中操控着渝城袍哥會的發展。
那傢伙雖然不露面,但渝城袍哥會的各個地方,都塞滿了他的人,讓他對袍哥會完成了實質上的掌控。
至於這傢伙對外宣揚的病重,這極有可能是一個幌子,只不過他爲什麼隱藏起來,不肯露面,這個屈封聽到一個小道消息,說大概在兩年前的時候吧,有一個巫山古墓被人發現了,裏面發掘出了一種三眼小人的遺蹟。
這種三眼小人,在西南是大大的有名,黔州稱之爲“個嘎公”,藏邊稱之爲“波旬魔”,滇南叫做“細細蟲”,至於巴蜀這一帶,則直接稱之爲“三眼巫”。
三眼巫流傳甚廣,而既然稱之爲“巫”,裏面自然有一些不爲外人道的東西在。
相傳那墓穴遺蹟被渝城袍哥會得知後,立刻就封鎖了,而作爲渝城袍哥會的龍頭程蘭亭還親自跑到了現場查看。
當時盜墓的那幾個土夫子全部都被渝城袍哥會清理了,不過世上哪有透風的牆,這消息還是流傳出來了,而告訴屈封的,則是其中一個土夫子的侄子。
那傢伙跟屈封說,那個巫山古墓就好像是一個地下王國一般,裏面有大量三眼巫修煉、祭祀和祈禱神靈的東西,看上去好像是一個祭殿一般……
而那件事情過了沒多久,程蘭亭便稱病不出了。
所以程蘭亭極有可能是從那三眼巫遺址之中獲得了一些好東西。
當然,這些只是推測而已,之前的時候,屈封也只是當作一個笑話,所以沒有怎麼問清楚,具體到底是怎麼回事,誰也不知道……
屈孟虎聽到,問道:“那個告訴你消息的人在哪裏?”
屈封說道:“他在磁器口那邊的一個小學教書。”
屈孟虎問:“是個老師?”
屈封說對。
這屈封是渝城當地人,對渝城上上下下,都還算是挺熟悉的,所以屈孟虎纔會叫他帶隊,提前趕回渝城來。
屈孟虎沉吟一番,對屈封說道:“這樣,你明天安排一下,我去與那人會一會。”
屈封點頭,說好。 這一次的復仇之旅,比想象中的要複雜一些,這事兒着實是讓人有些意外。
小木匠本來以爲直接抵達渝城,然後兄弟二人找個機會,直接堵住程蘭亭,由屈孟虎這邊與程蘭亭當面對質,述說過往,隨後便開始動手,一決生死,用不着來什麼彎彎繞繞的,沒想到這事兒背後,居然還有那麼多的曲折,甚至連正主都沒有辦法瞧見。
好事多磨。
當下也只能這麼理解吧。
想要報仇,就只能先找到程蘭亭,而程蘭亭一年多時間沒有露面了,想要找到他,只有從他幾個親信手下那邊入手。
但那幫人之所以能夠成爲親信手下,對程蘭亭必定是忠心耿耿的,又怎麼可能隨意透露出這傢伙的下落呢?
所以,這件事情還真的急不得,得慢慢地弄,迂迴處理。
小木匠有些失望,但屈孟虎卻並不會心浮氣躁。
爲了找出當初滅門的真兇,他已經爲此奔波了不知道多少年,從歷史的迷霧中抽絲剝繭,最終才確定了真兇。
現如今雖然又生出了變故,但他不在意多等一會兒。
作爲一個復仇者,屈孟虎有足夠的耐心。
當然,更重要的是信心。
次日清晨,屈封就出去了,他去聯絡那個在磁器口教書的土夫子侄子,希望對方能夠與屈孟虎見個面,當面聊一聊關於那三眼巫的墓穴之事。
他去了一個上午,一直到中午時分,方纔遲遲而歸,然後一臉沮喪地告訴屈孟虎,那人在幾天前江邊游泳的時候溺水了,人沉入了水中,到現在,連屍體都沒有能夠找到。
很有可能是死了。
對於這件事情,屈封很是驚訝,因爲據他所知,那個人在江邊長大,水性是極好的,一口氣憋個五六分鐘都沒事。
再大的浪,他都能在江裏游來游去,完全沒有問題。
結果那天風平浪靜,他遊着遊着,人就沒有影兒了。
這件事情,從頭到尾都透着一股離奇古怪,但屈封從他的單位到家裏都打聽過了,人確實是已經沒有了,學校還僱了撈屍人,想要把屍體找到。
他家人甚至還拿出了懸賞重金。
但至今是“生不見人、死不見屍”,再也沒有出現過。
聽完屈封的敘述,屈孟虎陷入了沉默之中。
小木匠忍不住說道:“這恐怕是渝城袍哥會動的手吧?”
屈封點頭,說應是如此。
屈孟虎卻問他道:“徐青山和周平呢,他們去了哪兒?”
屈封說道:“程府那個傭人據說有新的消息,周平陪着徐青山去了……”
屈孟虎眉頭跳了跳,當下立刻說道:“不好。”
屈封有些驚訝,說怎麼了?
屈孟虎說道:“除了這裏,還有別的落腳點麼?”
屈封點頭,說:“當然有,在下浩老街那邊,我準備了另外一個備用點,隨時可以撤離過去。”
英雄聯盟之兼職主播 屈孟虎說道:“你現在就整理一下,然後帶着十三去那邊。”
小木匠忍不住問道:“到底怎麼了?”
屈孟虎說道:“被發現了。”
屈封有些驚訝地說道:“不能吧?我們都很小心的……”
屈孟虎很是肯定地說道:“這個跟小心沒關係,那傢伙什麼時候都不出事,偏偏這兩天就溺了水,而這邊那傭人又突然間有新消息傳來了——這個時候,能有什麼新消息?之前打聽不出來,現在就能夠有程蘭亭的下落了?分明就是釣魚的陷阱……”
聽到他肯定的話語,屈封有些慌了,問:“那該怎麼辦?”
屈孟虎說道:“沒事,你們先過去,我留在這裏,至於到底是一個什麼情況,等人回來就知道了。”
屈封不敢違背屈孟虎的吩咐,當下也是將這兒的重要東西收拾一下,然後準備離開,而小木匠這邊則問屈孟虎是否需要幫忙。
屈孟虎說忙肯定是要幫,不過不是這會兒。
他留在這邊,肯定是不會與人硬拼的,就是做個接應而已。
聽到這話兒,小木匠方纔放心,與屈封一同離開。
兩人走了半個小時之後,這邊的巷子,卻是出現了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來,身上還滿是鮮血。
那人卻是周平。
他回來之後,四處張望一番,發現身後沒有跟着人之後,便閃身進了這屋子裏來,結果剛剛一進來,便感覺眼前一晃,人卻是出現在了屋後的廚房裏去,嚇得他忍不住喊出聲來,結果嘴巴卻給捂住了。
屈孟虎平靜地說道:“別出聲。”
周平瞧見是屈孟虎,原本繃得緊緊的身體一下子就鬆了許多,而屈孟虎則伸出右手,往前一劃,又帶着周平往前走去。
兩人往前走了兩步,景緻卻突然一變,周平瞧見自己卻是出現在了斜對面小樓的樓頂處。
這時屈孟虎將手收了回來,周平趕忙喊道:“老師,出事了。”
屈孟虎點頭,然後手往下方指去。
周平順着屈孟虎的手指望去,瞧見有十來人卻是從街巷各處涌了出來,將他們先前身處的藏身之地團團圍住。
緊接着一個看上去異常魁梧的漢子上前,將那大門給猛然撞了開來。
一羣人魚貫而入,衝進了屋子裏去。
瞧見這一幕,周平一臉錯愕,有點兒難以置信。
他在回來的途中,已經繞了好幾次路,還特意注意着身後是否有尾巴,再三確認無人追蹤之後,這纔回來的。
沒想到,他身後居然跟着這麼多人……
他忍不住要與屈孟虎解釋,然而屈孟虎卻沒有多說什麼,抓着他的肩膀一縱,人在複雜的街道頂樓處幾個起落,隨後落到了另外一條僻靜的街道。
屈孟虎沒有說話,七拐八繞,最終帶着周平來到了江邊那兒,方纔停歇下來,對他說道:“你不必解釋這些人是怎麼跟着你的,就告訴我,到底出了什麼事情,青山人在哪兒……”
周平滿心懊惱,幾乎是帶着哭腔一般地與屈孟虎講述起來。
那傭人當真是一個陷阱,他和徐青山一過去,就中了伏擊,兩人經過拼死抵抗之後,最紅還是被人給擒住了。
擒住之後,他和徐青山被分開了來,一個叫做姜大的男人找到他,詢問他們打探程蘭亭下落的用意。
周平自然是咬死不鬆口,就是不肯說,對方也沒有對他用太多手段,簡單地審問過後,就放了他,讓他回去告訴他背後的人,說想要徐青山的性命,便去渝城袍哥會那兒拜個碼頭,說清楚這裏面的事情。
渝城袍哥會也是講江湖道義的,你要是能夠有個由頭,或者有人幫着說和,這事兒還好說。
若是不講規矩,想要矇混過關,那麼就別怪袍哥子人家不客氣了……
他被訓了一通話,隨後就給放了回來。
至於徐青山,因爲他被那傭人指定爲收買的主謀,所以最終被留了下來。
周平本來也以爲那幫人會盯着自己,所以回來的路上,非常小心,一直到後面,沒有感覺到人跟着了,這才放心,沒想到最後還是着了道……
聽他講完這些,屈孟虎沉默了一會兒,一揮手,卻是從周平的衣服上面,抽出了一粒黑乎乎的東西來。
周平擡頭望去,瞧見那黑乎乎的小東西,有點兒像是跳蚤,但似乎更大一些。
它有蜘蛛一般的節肢,被屈孟虎捏着很不舒服,張牙舞爪,結果被屈孟虎兩指一捏,直接“啪”的一聲爆開,卻有藍綠色的漿液流了出來。
瞧見這個,他才曉得那幫人到底是如何追蹤自己的。
竟然是這麼一個小蟲子。
弄完這些,屈孟虎說道:“我們先去下一個落腳點。”
周平滿腹鬱悶,但終究沒有再多開口,低下頭,跟着屈孟虎離開。
兩人甩開了渝城袍哥會的追兵,七拐八拐,最終抵達了下浩老街那一片,然後避開耳目,最終進了那房子裏去。
進來之後,屈孟虎沒有對周平太多責備,而是讓他去洗個澡,然後再處理一下傷口。
其它的事情,等處理好傷勢再說。
農家小甜妻:腹黑老公寵不停 屈封去幫周平處理傷勢,而屈孟虎則將當前的局勢與小木匠說起。
說完之後,他嘆了一口氣,將責任攬到了自己的頭上來,說道:“這件事情說起來還是怪我——他們幾個雖說還算不錯,但江湖經驗,終究還是差了點兒意思,一不小心就暴露了行蹤,讓渝城袍哥會的人察覺出來……”
小木匠問:“你那個學生,他……會不會暴露你的身份?”
屈孟虎搖頭,說道:“我選的人,別的不敢說,人品還是可以的,肯定不會暴露我的身份,唯一頭疼的,是青山可能會吃些苦頭,甚至……”
他有些擔憂徐青山的安危,而這個時候,小木匠卻主動提出來:“我去救他。”
屈孟虎說道:“這件事情得從長計議,渝城袍哥會人多勢衆,光憑你我,不可能與其硬撼的……”
小木匠卻說道:“不,我的意思是——我按照周平所說,過去會會他們,拜個碼頭,看能不能和平解決。” 對於屈孟虎當下的困局,小木匠決定由他出面來解決。
首先就是屈孟虎此行機密,如果不是逼不得已,最好還是不要暴露自己,免得打草驚蛇,讓程蘭亭這一方有任何的防範和警惕。
畢竟即便他們對於復仇之事信心滿滿,但也絕對不能輕視程蘭亭以及整個渝城袍哥會的實力,另外如果程蘭亭得聞消息,避而不見,躲起來了呢——他們總不可能在這渝城袍哥會耗上幾年的功夫,在此蹲守吧?
其次小木匠自覺與渝城袍哥會這裏,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交情在的。
雖說這交情十分薄弱,早就在錦官城之時就如同鏡花水月了一般,但場面上還是會比較客氣的。
所以小木匠決定由他去渝城袍哥會拜個碼頭,斡旋一二,看看能不能將這事兒給處理了。
就算是沒有成功,渝城袍哥會來硬的,以他的本事,撤離總是沒問題的。
對於小木匠的想法,屈孟虎猶豫了一下,還是點頭同意了。
他有許多的備選方案,但終究沒有這個恰當。
兩人簡單聊過之後,等到周平與屈封處理完了傷勢出來,小木匠便問起了周平具體的細節部分。
當得知伏擊他們的人叫做姜大時,小木匠點了點頭。
這也是一位熟人。
姜大,渝城袍哥會的執法老幺,此人不但是程蘭亭的心腹手下,而且從程寒叫他“小師叔”這兒來推斷,他極有可能是程蘭亭的師弟。
而小木匠與這人,交集還算是比較多,所以打起交道來,多少也比陌生人要方便一些。
幾人聊過之後,小木匠與屈孟虎還有他兩個學生對起了解釋的藉口來。
他們大概模擬了一下過去拜碼頭需要應對的話題,反覆推敲,確定出一個比較容易說得過去的點之後,小木匠便出發了。
他出門之後,一路往碼頭方向走。
小木匠對這一帶輕車熟路,七拐八拐,最終來到了渝城袍哥會的忠義堂這邊來。
來到會館大門口,小木匠上前說明了自己的身份之後,告訴守門的門老倌,自己有事過來,求見執法老幺姜大。
時隔數年,那哥老倌卻還是記得小木匠的,畢竟當初程蘭亭對他表面上還擺出十分客氣和看重的架勢,所以不敢怠慢,當下也是將小木匠引到了忠義堂的偏廳這兒來,讓他稍微等待一下,他叫人去通知姜大過來。
小木匠在偏廳等候着,茶水剛剛上來不久,就有一個人匆匆趕了過來。
那人卻是故人陳龍。
這個長手長腳的漢子,不但是程蘭亭最早的那批班底之一,而且還是渝城袍哥會的閒大爺、長江蛟陳倉的親侄子,因爲這層關係,深受程蘭亭看重。
而他與小木匠之間的關係也非常不錯,那個時候小木匠在渝城的時候,他算是小木匠與渝城袍哥會的聯繫人。
幾年不見,陳龍蓄起了須,人也變得老成持重了一些,整個人的精神氣度,都與先前截然不同。
不過也可以想象得到,身爲程蘭亭親信,以及長江蛟陳倉的親侄子這兩個身份,陳龍在渝城袍哥會升遷絕對很快,現如今應該也是擔當重任的。
當然,他瞧見小木匠,卻沒有太過於端着,很是高興地走過來,打起了招呼:“甘十三兄弟,我回來時,聽門房講你過來了,就過來了——真的沒想到,當年一別,竟然今日才能見面……”
陳龍這人沉穩熱情,而且性子不錯,小木匠這次回渝城來,雖說是要對付渝城袍哥會龍頭程蘭亭的,但對於這故人,卻也沒有太多惡意。
他當下也是笑着站了起來,與對方寒暄起來,述說分別之事。
兩人聊了幾句,小木匠說起了陳龍變化,很是恭維了幾句,而陳龍則笑着說道:“我這也就是小打小鬧而已,比不得你的威風——我可聽說了,你現如今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,有個外號,叫做‘魯班聖手’,是與不是?”
江湖人消息靈通,即便是偏居一隅的西南之地,也能夠聽到許多的消息。
就連敘州排教的胡人彪都能夠聽聞,沒道理渝城袍哥會這兒完全不知,更何況小木匠還是他們認識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