牽一髮而動全身,這些人,纔是徐淡定真正想要去爭取的。
而所謂的彈劾,也並不僅僅只是打嘴炮。
不動則已,一動則雷霆萬鈞,如山巒崩塌,這纔是那些大人物們行事的作風。
敲定了龍虎山這一塊兒,後面的事情,基本上是可以穩住了。
一直到離開了衚衕口兒,我還是激動得不能自持,徐淡定笑了,說怎麼樣,很興奮吧?
我點頭,說自然。
徐淡定嘆了一口氣,說薑還是老的辣,說句實話,你今天還是給他算計了。
黑客法則 啊?
徐淡定的一番話,就如同一盆涼水般,從頭潑到了腳,讓我有點兒透心涼。
我有點兒摸不着頭腦,說你這是什麼意思?那位李老,並不是真心想合作?
徐淡定笑了,說恰恰相反,雙方合作,這是必然的結果,龍虎山此刻已經別無選擇,而正因爲如此,他方纔會一直繃着,不鬆口,就是想要讓我們給出一些能夠打動龍虎山的好處來;但事實上,即便是茅山什麼也給不了,他們也會選擇施以援手的,這脣亡齒寒的道理,是個人都懂……
呃?
我有點兒鬱悶,說那你的意思,是我剛纔說的那個承諾,其實是多餘的咯,我不胡亂張口,他也會答應?
徐淡定笑而不語,不過臉上淡淡的笑容,卻還是出賣了他的意思。
得,到底是江湖經驗太淺薄,給人玩兒了。
我有點兒鬱悶,說瞧姓李的那老頭兒堂堂正正的,一臉正氣,卻不知道是個狡猾奸詐的傢伙……
我說了兩句發泄心理怨氣的話兒,又說道:“不過也沒事兒了,我也沒有替茅山答應什麼,只是說龍虎山若是碰到什麼事情,我去幫忙就是了——左右不過跑腿,倒也不算吃多大的虧。”
徐淡定說你這是妄自菲薄,小看自己了,事實上,茅山遭劫之後,相關的細節也有許多流傳於江湖,你和屈胖三及時抵達茅山,力挽狂瀾的事蹟,在整個江湖上都流傳開去,特別是你那一夜斬殺了兩百八十多高手的事兒,讓整個江湖都爲之譁然,後來你有單槍匹馬追殺茅山的兩位叛變長老,清理門戶,風頭更是一時無兩——你可知道,現在外面叫你什麼嗎?
啊?
我說什麼?
徐淡定哈哈一笑,說我也是聽吳盛跟我聊起的,你能猜得到不?
我認真思索了一會兒,然後說道:“難道是玉面小飛龍,或者苗疆公子之類的?”
徐淡定搖頭,說你堂哥以前叫啥你知道不?
我說苗疆蠱王啊。
徐淡定說不是現在,我說的是以前。
以前……
我的表情有點兒痛苦了,便祕一般地小心說道:“疤臉怪客?我艹,按照那幫人的取名標準,老子這外號得有多蠢啊?”
徐淡定不賣關子,一本正經地說道:“還好了,倒也不蠢,就是聽起來感覺像是小說反派——千面人屠。”
艹!
我忍不住就憤怒了起來,說這幫人怎麼取得名字,這也太噁心了吧,什麼叫做“千面人屠”?聽上去好像是武俠片裏面跑兩集龍套就去領飯盒的角色……
徐淡定心情挺好,說我倒是覺得不錯,將你的特點全部囊括——“千面”講的是你那神乎其神的易容術,而“人屠”,說的是你的戰績。
呃……
我的心情頓時就不美麗了,徐淡定還繼續說道:“有了你這千面人屠的承諾,龍虎山想必是覺得賺大了。”
我又忍不住埋怨起李浩然那老狐狸來,而這個時候,徐淡定才認真地說道:“這事兒怪不得他,立場不同,人的出發點便也有很大的區別——從我的角度來說,整個龍虎山,最值得我尊敬的,便是他了;而且倘若不是他,說不定龍虎山那些被私憤和利益矇蔽雙眼的人,也未必能夠選擇站出來,做出這樣正確的決定。”
啊?
我沒有想到徐淡定對那李老這般尊敬,忍不住問道:“徐大哥,你跟我好好說說,這位李浩然,都有些什麼功績?”
徐淡定帶着我往外走,緩聲說道:“他啊,說來話長,很久之前,他還真的是大師兄的領導,後來……”
他跟我講着那位李浩然長老的過往,一言一語,充滿了對過去的回憶。
拜訪龍虎山的李長老,只是行動的第一步,後續還有許多的工作要做,不過那些就用不着拿我這個茅山長老的招牌來招搖撞騙了,所以兩人分別之後,我回到了八戒的茶館處來。
八戒姓羅,吳盛等人都叫他羅胖子。
我回來的時候,屈胖三還在睡覺,我便在外面跟羅胖子閒聊,因爲變了模樣,倒也不擔心被人撞破。
羅胖子在京都這兒開茶館,消息靈通,知道很多江湖的小道消息,而這些消息與之前從古二爺那兒打聽得知的逐一印證,倒也是頗有意思。
我們聊了許多,不過主要是談了幾件事情。
首先就是關於我那個該死的外號,還真不是徐淡定忽悠我,而是確有其事,最早是出現在了某一個祕密論壇之中,然後廣爲傳播,最後得到了公認。
那個論壇名叫“炁之天空”,最早是一個祕密的殺手論壇,一大幫掮客混跡於此,各種污穢橫流,之前王明跟我開玩笑,說他被掛了幾億幾億美元的懸賞花紅,就是那兒出來的;不過隨着互聯網的發展,越來越多的修行者知曉,那裏也就慢慢變成了各路修行者交流心得的地方,成爲了一個江湖新聞集散地。
因爲服務器在境外,所以裏面的話題十分勁爆,真實度也挺高的。
當然,真正的高手都忙着修行,很少有混跡於此的。
聽到羅胖子的話語,我恨不得立刻註冊一個馬甲,去討論一下不如叫做“玉面小飛龍”的話題。
不過這也只是想一想而已。
羅胖子與我聊熟了,知道了我的脾氣秉性,倒也不再如一開始那般生疏和客氣,笑着說道:“仔細想想,千面人屠這名字其實挺霸氣的,多少也比疤臉怪客好上許多……”
呃?
這般想一想,還真的是有點兒道理。
我只有這般安慰自己。
另外還有一件事兒,便是關於慈元閣少主方誌龍,前兩天的時候,已經召開了對他的特別法庭,並且確定了他走私倒賣以及其他的罪名,除了查封產業之外,還將連同方誌龍在內的十七名涉案人員一起羈押,刑期從十五年到三年不等,準備轉入白城子去。
對於在逃的黃小餅,則會給予全網通緝。
聽到這消息,我驚得說不出話兒來。
這尼瑪……
如果說是王員外和他的千通集團,我絕對沒有半句話可說,畢竟千通王的罪行罄竹難書,手上不知道有多少條人命,然而慈元閣真的就只是一個規規矩矩做生意的江湖宗門,倒買倒賣這種莫須有的事情,就能夠拿出來,將人家那麼大的產業給侵吞了去,這吃相也實在是太難看了一些。
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?
羅胖子看着激憤不已的我,欲言又止。
我說有屁快放。
他說慈元閣之所以有今天,其一是與大師兄交好,甚至可以說大師兄是他們的後臺,現如今大師兄倒了,被認爲是大師兄錢包的慈元閣,自然得動;再有一個,那就是慈元閣跟王明老鬼,還有你們的關係不錯,而因爲天下十大評選的緣故,你們得罪了不少人,那幫人將這怨氣撒在慈元閣的身上,也不是沒有原因的……
艹!
我看着羅胖子,說你跟慈元閣到底什麼關係?
他咧嘴一笑,倒也不瞞我,說我有個女兒,嫁給了慈元閣駐京辦事處的一掌櫃,現如今她老公給抓了,天天跟我這兒哭呢……
我苦笑,說得,照你這麼說,慈元閣的事情,我還真得管呢。
羅胖子聽聞,往後退一步,長鞠到地。
很顯然,他之前一直跟我繞圈子,就是想要聊到慈元閣的話題,然後擠兌我,讓我做出這樣的承諾來。
這裏面的確是用了一些小心機,不過我並不在意。
首先羅胖子坦誠,毫不掩飾自己的想法。
其次他尊重我,纔會這般。
最後一點,無論是慈元閣的方誌龍,還是黃胖子,都是我朋友。
朋友的事,自然也是我的事。
所以我管定了。 那人是局中元老,與王紅旗、許映愚和苟老等人一輩的老8341,目前的態度是中立,是計劃拉攏的對象。
這一次出手,他們只不過是渾水摸魚罷了。
至於原因,是那位元老有子侄跟慈元閣有恩怨,現如今想要趁勢拿下慈元閣,並且將其收編了。
趁火打劫。
這事兒很多人都不恥,但那位元老作爲跟王紅旗一個年代的宿老,至今依舊發揮着餘熱,在牆倒衆人推的這時候,倒也不會有人會站出來多惹是非。
這就是慈元閣此刻真正的困境,再加上羅胖子說的那些理由,造成了慈元閣當前局面。
這事兒不是不可以扳,不過需要時間。
一口氣是吃不成胖子的,也不可能一下子撂倒所有的敵人。
政治博弈的原則,就是團結大多數人,打擊一小部分人,在此之前,需要儘可能團結大多數人的力量,所以慈元閣的事情,需要稍微擱置一下。
對於徐淡定的解釋,我沉默了好一會兒,然後說道:“徐大哥,慈元閣並不僅僅只是關係到我陸言一人,事實上,無論是陸左,還是蕭掌教,又或者王明和老鬼聞銘,他們每一個人,都與慈元閣的大東家方誌龍,以及首席供奉黃小餅有着莫逆之交,如果某些人因爲一下個人的私利,公器私用的話,我想後果可能會不堪設想。”
聽到我的話,徐淡定也陷入了沉默。
我的話不多,也不會像屈胖三那般時時吸引別人的注意力,但一般來講,都會實事求是,十分真誠。
事實上,慈元閣並不僅僅是我們這些人的事情,整個江湖都在看着——一個廣結善緣、處處講究公平正義的宗門,現如今說被打倒就被打倒,而且吃相還如此難看,你讓大家怎麼想?
沒有人會覺得這是在立威,有些人或許會恐懼,但更多的人,心中生出來的反抗精神,會傳染給更多身邊的人。
到了那個時候,威信這東西,說沒就沒了。
徐淡定沉默許久,然後說道:“這件事情,我需要跟龍虎山和其他人商量一下,不管結果如何,我會盡快答覆你。”
他給出了承諾,而且明顯不是忽悠我。
談完了這個讓人心情沉重的話題,徐淡定又問道:“你跟京城的古二爺關係不錯?我上次聽你說,你們之前拜訪過他那裏?”
我點頭,說對,怎麼了?
徐淡定說看熱鬧不嫌事大,我們現在是韓信點兵,多多益善,這位古二爺在京中的部委之中頗有能量,回頭我讓吳盛陪你去找他,幫着說一下,看看能不能讓他們那邊也給一些壓力,讓事情給弄妥下來。
啊?
我愣了一下,說你是不是找錯人了,那位古二爺現在都給逼得躲起來了,倘若是在朝堂之上有實力,怎麼可能如此?
徐淡定笑了,說他怎麼跟你說的?
我將我們那天與古二爺見面時得到的信息跟他簡單地說了一下,徐淡定哈哈一笑,說能夠擠進天下十大評選五十人候選名單的,有幾個善茬?你們也許不知道,他有一個師弟,在朝中的地位頗高,連我們都不得不認真對待,不過兩家可能有一些嫌隙,他這纔沒有跟你們提起,但此番之事,多一份力量,就多一分成功的可能,你還是得出面,努力一下。
聽到徐淡定的話,我不再拒絕,說好,我儘量。
打過了電話,屈胖三打着呵欠走了過來,我把自己得到的信息都跟他聊了一會兒,屈胖三哈哈大笑,說古老二那老狐狸,我早就知道他藏着掖着了——他要真的走投無路了,早就跑鄉下去了,還來什麼大隱隱於市,還躲什麼防空洞,簡直笑話。
我說你既然知道,那看着我義憤填膺的模樣,也不攔着一點?
屈胖三嘻嘻笑,說這是讓你吃一塹長一智,免得整天傻乎乎的,給人騙得團團轉。
早點是京都地道的油條豆漿,羅胖子請我們吃豆汁,我實在是不敢再嘗試,只有敬謝不敏了。
沒多久,吳盛開車過來接我們,然後前往回龍觀一帶。
白天的時候,那地方人來人往,又有人瞧着,倒也不太好進,不過這難不倒我們,逮了個機會,我們從一處窗戶處進入,然後一路走到了那個破落房間裏來。
我找不到地道的機關,只有敲了敲牆面,說道:“阿貴,出來。”
那兒毫無動靜,等了兩分鐘,屈胖三急了,出聲威脅道:“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,真不出來,我就要動手了啊……”
呃……
還是這傢伙有威懾力,話音剛落,牆面上浮現出了一張猙獰鬼臉來,卻很是阿貴。
它一臉鬱悶地說道:“各位老大,現在是白天唉,陽氣這麼濃烈,我沒事兒出來,活不長久的。”
屈胖三說少廢話,帶路。
阿貴看了一眼吳盛,說他是誰?
屈胖三翻了一下白眼,說管得着麼你?
阿貴一臉委屈,說真不拿我當人看。
這般說着,它也不敢怠慢,弄開了通道,然後引我們往防空洞裏去。
舊地重遊,我們到的時候,古二爺正在吃早餐,一大碗炸醬麪,油乎乎的,瞧見我們,熱情地招呼我們要不要來一碗。
我瞧見他精神不錯,詢問起了他的身體狀況來。
古二爺很激動,掀開了蓋在腿上的毛毯,指着斷截處,說自從服用了那毒龍壁虎的精血之後,這本來已經結痂定型的傷口處就開始麻麻癢癢的,而且還有一股一股的暖流,能夠感受到生命能量的流動……
說到這兒的時候,他的眼睛都紅了,哽咽地說道:“想不到我居然真的還有再站起來的一天,一想到這個,我就高興得睡不着覺。”
我瞧見他的眼珠子都是血絲,知道他這話兒不假。
屈胖三寬慰幾句,說注意休息什麼的,然後話鋒一轉,說老古,我們對你是真不錯,出生入死,陸言還給人剮了一身皮,纔給你弄來這東西,也算是君子一諾,然而你呢,卻還隱瞞着我們……
他這話兒一說出口,古二爺就有點兒炸了,激動地問怎麼回事。
屈胖三是設套的高手,層層引導,用責備的語氣聊起,聽到後來,古二爺嘆了一口氣,說我明白了——我那小師弟,的確是做的不錯,現如今也身居高位,只不過兩家好久都沒有來往了,我也當做是沒有這麼一師弟……
屈胖三勸道:“一家人哪有隔夜仇?再說了,你的那些徒子徒孫在外面討生活,還不是人家在暗中照顧?這麼多年過去了,孰對孰錯,誰能說清楚,你就不能給人家低一個頭?”
古二爺來了脾氣,梗着脖子,說憑什麼我給他低頭?
屈胖三瞪了他一眼,說怎麼着,在我面前,你還想裝大爺了不是?
他一變臉,古二爺頓時就軟了。
他當初之所以選擇跟着我們,就是欣賞敬佩屈胖三這人,姿態放得很低,現如今又是蒙受大恩,哪裏敢對屈胖三發脾氣?而屈胖三敲打了一會兒他,又軟語相勸,說現如今陸言這邊有困難,你就放下那點兒不值錢的面子,真的有那麼難麼?
屈胖三軟硬兼施,又抓又打,搞得古二爺直接懵了,沒多久就舉着雙手投了降。
他說罷了、罷了,往日之事,誰能說得清楚,與其將這恩怨帶到墳墓裏面去,不如現在化解,也給孩兒們留點香火情分吧——行了,我這就陪你們走一趟吧。
勸動了古二爺,又是一番折騰,中午的時候,我們陪着古二爺和他孫女古娜一起,去見了古二爺的那位小師弟。
見面是在紫禁城邊的一傢俬人會所,場景很私密,兩個老人鬥氣了幾十年,再一次相見,卻是一笑泯恩仇,然後抱頭痛哭,泣不成聲。
隨後的事情自然沒有什麼難度,在古二爺的牽線搭橋下,我們與那位小師弟見過了面,也算是認識了。
而後面的談判,我們也並不參與,由吳盛出面來談。
我們吃過飯,然後直接離開。
回來之後沒多久,吳盛打了電話過來,說搞定了。
隨着時間推移,好消息也越來越多,具體的雖然沒有,但能夠感覺到事情在一步一步地推動。
一直到了第二天晚上,突然間徐淡定打了一個電話給我。
電話那邊的徐淡定顯得十分嚴肅,對我說道:“陸言,有件事情,我必須緊急通知一下你。”
我說怎麼了?
徐淡定說我們這兒的事情被泄露出去了。
啊?
我一下子愣住了,趕忙問道:“那怎麼辦?會不會有什麼影響?”
徐淡定說該找的人都找了,該做的事情都做了,他們翻不了天,但我害怕他們從另外的地方動手,所以有件事情想要求你……”
我說你只管講。
徐淡定說我擔心有人會對林齊鳴他們不利,需要你和屈胖三去白城子,暗中保護林齊鳴他們,可以麼? 白城子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