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知道等了多久,外頭的天都大黑了,我躺在牀上都要睡着了。外頭一股陰冷的風就直接吹進來了,吹得我渾身發寒。
寢室的大門開着,門口突然就出現了一雙紅色的繡鞋。
那繡鞋站在門口,天空中的月光照下來,將上頭金色的蓮紋繡線照的金燦燦的。繡鞋裏面的那一雙腳似乎浸泡在水裏過了,在地上每走一步路都會在寢室裏的水泥地上,踩出一個黑色的水漬來。
水漬漆黑惡臭,也不知道是打哪兒來的。
總之,就是讓人覺得想吐。
它進來之後,就開始如同舞者一樣,在房間裏的紅線之間跳舞。每一個舞姿都是那樣的嫵媚動人,我承認,沒有身體的腳,纔是最靈動的腳。
在這雙腳的後面,居然還跟着兩雙傷口血跡結痂的腳。
這兩雙腳上一雙套着漂亮的紅色高跟鞋,另一雙是金色的水晶高跟鞋,一看都是價格不菲的高跟鞋。
這另外兩隻腳畢竟只是從普通人身上弄下來的腳,不會像屍妖的身體一樣,不腐不壞。它們都已經是長滿了黑色的屍瘢,腳部的肌膚也開始大面積的腐爛。
在腐爛的瘡口,堆積了無數幼年的蛆蟲。
三雙腳在我們寢室的空地上跳舞,就跟羣魔亂舞一樣,亂成了一團。時不時,還有個頭比較小的蛆蟲,從腳上面甩出來。
掉到地上,或者某個人的牀上。
那東西實在是太噁心了,驟然間掉到我的牀上,我只是覺得頭皮發麻。特別想用掌心符,一掌就打死這些蠕動的白花花的玩意,可我不敢輕舉妄動。
只能看着那白色的長蟲,在我的被褥上面瘋狂的掙扎蠕動。
我觀察了一眼坐在書桌旁看書的宋晴,宋晴本來就白的過分的小臉,現在就更加的蒼白。簡直就可以用面無人色四個字形容,修長的手指頭直接就是攥緊了那書的書頁。
那周易還是往學校圖書館借的,眼瞅着就是要被她用手指頭摳出一個洞來。
小腿肚子更是緊繃在一起,看起來這個小妮子似乎是腿上也在發軟了。宋晴也沒有她嘴上說的那麼厲害,還打算把屍妖的腳親手抓住,大卸八塊呢。
其實,現在屍妖的腳已經上套了。
只是我還沒有十足的把握,啓動紅線擺出來的陣法,所以多等了一會兒。周圍的空氣就驟然降到冰點,空氣裏都好像要結冰了。
我感覺自己身上蓋着棉被,可身子直哆嗦。
“咔咔咔……”耳邊還傳來寢室裏有人被嚇得上下牙齒直打顫的聲音,現在氣氛這麼詭異,我也不好分辨到底是誰的牙齒在打顫。
就聽有一個女人的聲音,在房間裏緩緩的響起來,她輕柔的在問:“宋晴……你有腳嗎?宋晴……你回答我,你有腳嗎?”
這被拿走腳,還要回答問題嗎?
這個聲音非常的哀傷,也很詭異,讓我好像聽見了死去那個屍妖的心聲。說實話,她若不是變成屍妖,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女生。
我們根本不需要那樣對待她,把她的身體肢解,最後還送去焚化爐燒成灰。
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麼不夠平,她沒變成屍妖,也許現在和我們一樣,恐懼着一切能夠傷害到我們的邪祟。
宋晴臉色已經由白轉青了,但是她還是很鎮定。
她嚥了一口唾沫,嘴角扯出一絲笑,“我有腳,你要我的腳陪你玩嗎?一就一雙腳自己跳舞多無聊,是不是?”
我都懷疑宋晴瘋了,她居然這麼去刺激那一雙腳。
那一雙腳大概沒遇到那麼配合的人,顯然是愣住了。如果宋晴大力反抗,它可能還會強行把腳奪走,可此刻它安靜了。
溼噠噠的身體,站在宋晴不遠處的地方。
只要這玩意再往前一小寸,我就有了百分之百把它困在這個紅線織成的大陣裏。
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,那穿着繡花鞋的腳安靜下來了。
它身後另外跟着的兩雙腳也停了下來,它們就在這黑暗中靜靜的佇立着。
一個淒涼的聲音,毫無徵兆的問出來:“你們……你們有腳嗎?我請問你們……有沒有腳……”
這下我算聽明白了,張小甜和硃紅兩個人的牙齒都在不自覺的打架。
這雙腳已經不是在問宋晴了,它問的是你們!
也就是我們寢室裏的所有人,都成爲了這雙屍妖的腳的目標。
我在牀上坐不住了,萬一它打了張小甜和硃紅的主意,那就糟了。
豪門之魂音 這兩個人可都是普通人!
可我卻不敢輕易的說話,或者走動,因爲陣眼的位置就在宋晴的方位。這雙腳一旦改變了位置,這紅線大陣就抓不住它的可能。
電光火石的一瞬間,繡花鞋好像下了決定。
它猛的朝宋晴的腳踝撲過去,我緊張的手指頭握成了拳頭,立刻拉動了紅繩子,啓動了那紅繩大陣。
同時,就見宋晴手中一張黃紙就貼在那屍妖的腳上。
這一點是我沒有料到的,宋晴身上居然會有符籙,而且還是一張有效符籙。說明她在畫符上的天賦,是比我強的多的。
屍妖的腳被紅繩子五花大綁起來,還被宋晴貼了一計符籙上去,身上冒起恐怖的黑氣。一時間,寢室惡臭連連。
那臭味薰得人都睜不開眼,我眯着眼睛,淚水模糊了雙眼。
就見到那兩雙跟班的鞋子也是被紅線纏住,其中有一隻腳可能沒纏的那麼緊。居然是從高跟鞋裏頭掙脫了,我第一時間就從牀上竄下來,想要抓住。
它居然一個拐彎,從寢室的門口出去了。
“小晴,你在這裏看好屍妖的腳,我去把那隻跑掉的抓回來,今天晚上務必除掉所有的飛腳蠻。省得以後麻煩!”我大叫一聲,腳上穿着夾腳拖就去追那隻腳。 那隻腳已經腐爛的差不多了,腳趾頭有一半兒以上都黑了。
腳跟的部位,更是爛沒了。
根據我的專業的知識,這隻腳應該是長時間浸泡在水裏,纔會產生這樣的高度腐爛。而且,它現在跑的方向,正是往我們學校校內的人工湖泊跑去。
我隱約可以猜到,也許屍妖的那雙腳的老巢就在人工湖泊的湖底。
否則,不會每雙腳都是那種溼漉漉的,還有些有被水泡過的那種腐爛的感覺。
我一孕婦本來以爲自己跑不快,誰知在黑夜中,竟然是慢慢的追上那隻腳了。手中的三清破邪咒已經準備就緒了,可前頭就是學校的人工湖泊了。
如果它真的跳進裏面,就說明這個湖泊恐怕真就是屍妖那雙腳藏匿的地點了。
我沒有立時去動手,而是等它一躍而起,準備跳入湖泊的時候。手中的三清破邪咒在招呼上去,那隻腳瞬間就被打的黑煙四起,最後“噗通”一聲掉進了人工湖泊。
這個人工湖泊,在黑夜裏陰森森的。
對面居民樓上瑩瑩的燈火落在湖面上,湖面居然飄着兩盞幽藍色的鬼火。要知道鬼火也稱作是磷火,之所以會有鬼火,是因爲地下埋藏的死屍在地下產生了化學反應,最後纔有所謂的鬼火出現。
學校的人工湖,池塘之類的大部都挺邪門的,尤其是大學的湖泊是最詭異的。
倒不是因爲有學校裏不能有人工湖,而是人多的地方,就會有人尋短見。學校裏的人尋短見無非就是跳湖,或者跳樓,當然我們法醫專業的,花樣會多一些。
這裏就不多說,免得嚇着大家。
以前這座湖每年都有人在這裏想不開,往人工湖裏跳。但是跳下去之後,並不一定會有人知道。學校偶爾清理湖底垃圾的時候,都會從下面撈出什麼失蹤學生的屍體。
這些屍體撈上來,肯定全都是白骨了。
成了白骨之後還要拿去學校的鑑定科,去鑑定和化驗出骨骼主人的身份,其中大部分是自殺死亡。
全世界都以為大佬她沒背景 當然也有他殺,只是查出真相的很少。
大部分都是死無對證,讓學生家屬認領了死人骨頭也就算了。
其實,死在學校湖裏面的人命,是最不值錢的。
我記得有一次我去江城大學參加一個研討會,江城大學可比我們學校大多了。我就親眼見到一個女生百米衝刺的往水裏跳下去,“噗通”一下就沒影了。
我在南城河邊長大,水性還是不錯的。
那時候年輕有血性,當時就脫了外套,要下去救人。卻被旁邊江城大學的老教授拉住了,他扶了扶老花鏡看了我一眼,說:“人家下去游泳,你管那麼多幹嘛。”
“可是,人沒影了。”我當時很傻很天真的說道。
老教授冷笑一聲,“以前我年輕的時候也和你一樣,看到人跳下去,也救。後來發現,只要想見義勇爲的話,每天守在這裏就好了,根本不會撲一個空。”
老教授身邊的學生,也是見怪不怪了,“就是,每天都有這樣事。你救得過來麼?人家說不定只是下去潛水,過一會兒就浮上來了。至於是尋死還是游泳,過幾天看看有沒有屍體浮上來就好了。”
我當時只覺得心寒,覺得人性是冷漠的,因爲那個沉下去的傢伙,再也沒有浮上來。我就在江城大學研討會了一天,至於之後有沒有屍體撈上來並不知道。
現在經歷了很多事之後,我深深的就明白了一個道理。不是江城大學人性泯滅了,而是當一個人想死,別人無論怎麼去攔都是白搭。
只有那個人自己懂得生命的可貴,纔是解救生命最好的辦法。
看着這片平靜的湖面,我知道今天晚上是絕對沒有辦法下水去查看,只能說過一會兒打電話給校領導。將這件事交給校方那邊去處理,先看看湖底是不是另有貓膩。
我都已經轉頭離去了,卻聽到一個冰涼涼的稚嫩的聲音,喊道:“媽媽……媽媽……”
這聲音並不是我肚子裏的寶寶的聲音,我腦子裏很清楚,但是還是出於本能的撫摸自己的小腹,問道:“寶寶,是你在跟媽媽說話嗎?”
我的寶寶在肚子裏砸吧砸吧嘴,睡的香甜。
聽到我這一聲低喚,也只是伸了伸小手,又繼續酣睡下去。
寶寶睡着了,那又是誰在說話?
是這附近的人嗎?
我在這冰涼的夜色裏張目四顧,只覺得心口起了一個豁口一樣的,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。這種預感告訴我,這面湖泊裏好像是發生了什麼事。
湖面上突然就泛起了一圈圈漣漪,就跟天空中落下一滴雨滴一樣。
湖面上黑暗的看不清楚任何景物,可北斗玄魚還在我的身體裏,我是能夠看到邪祟之物的。
就見到似乎有一片荷葉一樣的東西,慢慢的從水底升起來。
那東西只出現了一瞬間,然後就消失了。
驚鴻一瞥之下,只看到那東西好似嬰兒一般生着小腦袋,眼睛是通紅的,身子卻是墨綠色的一片。
那種墨綠色就好像牛蛙的皮膚一樣,粘滑的還能折射天上滄冷的月光。
小手在撥弄着水面,但是五根手指之間,是有薄膜相連。
這個手掌倒不像是人的手,反而有點像是傳說中的“河童”。按照道理來說,河童是出生在日本,由多名嬰兒或者孩童死後的怨氣組合而成。
日本是有拜河童的習俗,也有河童乾的形象出現。
可是我國卻很少,老爺子提過,我們國家死去的怨魂也會變成類似“河童”的生物。不過那種生物叫做“蟲童”,在古書《幽明錄》記載,這種蟲童在水裏牛逼的不得了,喜歡破開水裏游泳的人的肚子。
吃掉人肚子裏柔軟的內臟,再讓那人的怨魂和自己的身體融爲一天,從而更加的壯大自己。
這種東西喜歡雨天出來走走,所以鮮有人在陸地上看到它。
因爲這東西到了陸地上,就沒有那麼強悍,很容易被有實力的陰陽先生抓捕。但是這東西在河水裏,是沒有任何陰陽先生敢抓捕的。
畢竟,它乃是冤魂的結合體。
連幽都守衛都對它尖利的爪子敬而遠之,對它們是敬而遠之,凡是遇到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。
反正,我國境內也很少這樣逆天的存在。
我剛纔只瞧了一眼,也不是很肯定剛纔從水裏冒出腦袋的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河童。因爲這個東西,在我們國家的確很少見。
猶豫了一下,我還是選擇儘快離開這裏。
即便水裏的真是蟲童,我也不打算過去和它打招呼。因爲我清楚,以我的能力根本就不是什麼河童的對手。
我連屍妖我都打不過,我還是老實回去洗洗睡吧。
回到寢室,宋晴還守在那五隻腳的旁邊,她已經是滿臉倦容。
看到我回來打了個呵欠,說道:“你總算回來了,快,把這些玩意都超度了吧。我都看着它們半個鐘頭了,鬧騰死了。老孃困了,要去睡覺了。”
那五隻腳的確需要人看着,因爲它們在紅線中不停的掙扎。
要不是宋晴往它們上面,一隻腳來了一張三清破邪咒,這些腳肯定是要鬧破天了。只是這些三清破邪咒,沒有北斗玄魚畫出來的掌心符那麼強悍,隨便就能把所有的邪祟打的灰飛煙滅。
這幾張符紙威力弱,也只是暫時壓制住這些腳。
其實,威力弱有威力弱的好處,很多幽魂都是罪不至死,被一下打死了真的是一樁罪孽。可到家的符籙就是這樣,它不能調控威力。
道術有多強,威力就有多強。
“恩,好。”我用佛經超度邪祟,已經做得很熟練了。
五隻腳被超度了之後,已經不不到處亂跳了,倒在了地上。
看着地板上這些腐爛的斷腳,我真是一個頭兩個大,因爲我居然不知道要把這些噁心的斷肢往哪兒放。
想了想還是用有色的袋子裝了,放在自己的牀底下。
等明天一早,我直接就交給校領導,讓他們去處理這些腳。
上了牀,纔看到褥子上那幾只蛆蟲還在,我真是頭皮在一瞬間炸開來了。恨不得把它們全都搗爛,可是搗爛了難免會弄髒被褥。
只能耐着性子用紙巾包裹了,扔進垃圾桶裏。
再用酒精消毒了有蛆蟲接觸的被子,我身上纔沒那麼難受。只是讓我再睡這張牀,我居然是有點點睡不着。
寢室裏的姑娘今天都受了驚嚇,身心俱疲的睡着了,偶爾還能聽到幾聲鼾聲。
躺在牀上,我將被子蓋在肚腹的位置,腦子裏全都是蛆蟲在我牀褥上蠕動的樣子,胃裏就是一陣痙攣跟反酸,我真的有些堅持不住了。
可是不知不覺,腦子裏又想起,那個從湖泊裏慢慢的浮起來的孩子的腦袋。
那孩子的腦袋上居然長着跟盆子一樣的東西,乍一看還有點像是蓮葉……
想着這些,我居然閉上眼睛睡着了。
在夢裏,我就做夢我在削蘋果吃,削皮的過程中一直很順利。突然就削出了一個蟲洞,然後就從蟲洞裏冒出了一隻肥肥的蛆蟲。
我看到那個蛆蟲就噁心,把蘋果扔到了一邊。
那個被我扔到地上的蘋果居然迅速腐爛,變成一個人的眼窩,從眼窩裏,爬進爬出的都是那種長長的白色的蟲子。
我操,做夢都不讓人消停。
突然,耳邊傳來一個姑娘的聲音,很興奮也很雀躍,“蘇妹,好消息好消息……你快起來,起來……”
起來吃蘋果麼?
我腦子遲鈍的想着…… 幽幽的睜開雙眼,就看到硃紅那雙大眼睛。
她今天很是殷勤。把我的毛巾和洗漱用的牙刷牙膏都找出來,放在我的牀邊上,“蘇妹快起來洗漱,洗漱完了以後,我帶你下去看告示。真是大快人心……”
我還挺好奇,到底是什麼事讓硃紅這麼興奮。
端起洗臉盆子就往學校的盥洗室裏走去,硃紅一路上就跟着我,我才懶洋洋的問她:“什麼喜事啊?”
穿越尋俠記 “一會兒你下去了就知道了。”這個姑娘還挺神祕的,衝我眨了眨眼睛,非不告訴我緣由。
我進了盥洗室,放下洗臉盆,剛準備擠牙膏。
就見到眼前的瓷磚臺上放了一隻蘋果,夢境當中噁心的景象就涌上心頭了。我立刻移開了視線,就見張小甜在我旁邊的池子裏洗蘋果,看到我在旁邊洗漱,笑着遞上來一個蘋果:“蘇姐,吃不吃?剛剛洗好的呢……”
她是讓我吃蘋果呢?
還是讓我吃蛆呢?
我腦子裏現在還沉浸在夢裏轉不過彎兒來,整個腦子都是鈍的。尤其是眼睛,死死的就盯着那顆蘋果,就好像從它的裏面隨時都會冒出蛆蟲一樣。
原本夢境給現實帶來的影響通常都是不大的,可是這一次不同。夢境已經影響到了我的現實生活,我抑制不住的胃裏面覺得噁心,一個箭步就衝到垃圾桶旁邊。
我即便是在火燒屍妖的時候都沒吐,反倒是現在變得神經有點脆弱。看到一隻普通的蘋果,我就噁心到想吐。
而且腦子裏不停的會響起,昨天晚上蟲童付出水面的一幕。
這一下給我吐得,七葷八素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