讓她甚至有些個腿軟。
偏巧就在這個時候,那個顧南安,在九龍的幫助之下,已經站直了身子,定定地看著她,目光之中,就好像是醞釀著一股巨大的風暴一般。
花虞只看見了他的嘴巴一張一合,輕聲說道:「葉家,是真正的通敵叛國!」
這是一句簡單到了極點的話,但是帶給花虞的衝擊力,卻不是那麼的簡單的。
甚至連帶著九龍,都能夠感受得到花虞的窒息之感,她甚至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,若是風拂過,吹起了她耳旁的幾縷碎發的話,九龍都要以為,她已經化作了一尊石像了。
御天武帝 「葉家背叛了夙夏,是事實!」然而,顧南安卻不準備給花虞什麼反應的機會,他趁勝追擊,又補上了這麼一番話來。
花虞感覺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,她甚至有些個站不住腳。
「大人。」那碧衣忙不迭上前攙扶了花虞一瞬,在碧衣看來,這顧南安也好,花虞也罷,表現都實在是太過於奇怪了一些。
這不是既定的事實嗎?
為什麼花虞聽到了這一番話之後,居然會是這樣的一番表現?
碧衣在花虞的身邊這麼長時間以來,還是第一次瞧見,花虞在人前這樣子的失態,甚至整個人有些個崩潰。
花虞想也不想地就搖頭,面上帶著幾抹古怪的笑意,她一邊搖著頭,不知道是在反駁那個顧南安,還是在告訴著自己。
「不可能!」她喃喃低語,隨即一下子變得極其的堅定了起來,扭過了頭去,就那麼定定地看著顧南安的方向,一字一頓地的說道:「你撒謊!」
顧南安就猜到,她這樣子的性格,在聽到了這個事情之後,必然會是一番毀天滅地的表現,對於她來說,這幾乎是滅頂一樣的慘事了。
或許……
葉家整個被滅族,都沒有這個事情對於她的衝擊力來的大。
因為顧南安實在是太清楚,對於花虞來說,那葉家的上上下下,她的父親兄長,究竟意味著什麼。
花虞瞧著是一個涼薄到了極點的人,可其實卻有一顆柔軟到了極點的心。
對於旁人的恩情,都能夠牢記一輩子。
又何況是這樣子的養育之恩呢?
她不容易動心,卻是對將她從雪天里抱了起來的他,動了情。
她為人冷漠,卻在葉家的事情之上,做了這麼多的事情。 她只怕是把這一份親情,看得比什麼都嚴重。
顧南安閉了閉眼睛,覺得自己現在所說出口的每一句話,對於花虞來說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,可越是如此,他就越是要說出去。
從前,他是為了守護花虞的一顆心,然而現在,他已經走到了絕境,他知道這個事情倘若再不給花虞解釋清楚的話。
那麼此生,等待著他們的,都會是形同陌路的結局。
所以,他也顧及不了那麼多了。
總歸,這樣子的痛苦和難受,即便是通過了無數種方式,降到了最低點,對於花虞來說,尚且都是不能夠接受的。
「……葉恆和葉致兩個人,一直都在瞞著你,從一開始,他們就是漢江=派遣在了夙夏的姦細!」
他命令自己必須得要沉下了心來,然後吐出來了這麼一番話來。
卻看見花虞已經站不住了,若不是有身後的碧衣攙扶著的話,她只怕是已經摔倒在了地上,再也站不起來了。
他瞧著實在是心疼,想要伸出手去,將花虞攙扶起來,可是他沖著花虞的方向一抬手,就瞧見花虞整個人都往後縮了一瞬。
看著他的眼神當中,滿滿的都是驚懼,她甚至露出來了這麼多年來,在他面前最為猙獰,最為失態的表情:「顧南安!你胡說八道,分明是你殺了我的全家,你現在還用這樣子的話來詆毀他們!你該死!」
她說話的時候,咬牙切齒的,似乎已經用上了自己渾身的力氣。
然而顧南安卻被她的這一番話徹底的給激怒,他眼眸深沉地看著她,鄭重地道:「你還不明白嗎?此前那麼多年,葉家父子在邊關都有著威懾之力,邊關就那麼一丁點的戰事,先皇幾次想要將他們調到了邊陲來。」
「可每一次,只要是提到了這個事情,他們那邊一準兒會出事,然後就是沒有辦法去守護邊陲!你自己也到過邊陲那個地方,你捫心自問,即便是漢江國的鐵騎再如何的強大,又怎麼能夠是咱們夙夏大軍的對手?」
顧南安說到了這裡,許是因為花虞蒼白著一張臉,實在是太過於嚇人,又忽然驚覺到了自己的語氣,實在是太過於沉重了一些。
他便深吸了一口氣,放緩了自己的語氣,輕聲說道:「你是個聰明人,漢江就那麼點大的地方,如若不是夙夏國內有內應,不斷地向他們送戰報的話,先皇在世的那幾年,漢江憑什麼可以打那麼多的勝仗?」
「甚至還殺害了無數我夙夏的百姓,無惡不作,吞併了許多的城池,便是連今日的這個邊陲,都是你之後到了那邊,才奪回來的!」
他說的這一字一句,花虞都聽得懂,可組合在了一起,她就好像是全然不明白了一般。
面上是一片愕然和不能接受,然而她的心底,卻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在告訴著她,這一切……
都是真的!
漢江的兵力是強盛了一些,可認真說起來,夙夏的人口多,軍隊人數也多,那些年她沒有過去的時候,卻是節節敗退! 花虞聽到了他提到了褚凌宸之後,一雙眼睛忽然恢復了神采,看向了他的方向。
可她卻不知道,這樣子的舉動,就好像是在告訴顧南安某些個事情一般,顧南安先是一陣心慌,隨後湧上來的,就是無窮無盡的妒忌之色。
他定定地看著花虞,一字一頓地說道:「你在皇上的身邊這麼久了,他可曾跟你說過葉家乃是冤枉的嗎?」
花虞沉默了下來,確實,從頭到尾,褚凌宸都沒有提到過一句這種葉家是冤枉的,會給葉家伸冤之類的話。
相反……
她想起了前一段時間,她跟褚凌宸兩個去了梁旭和莫子煦的家中,在回來的路上,褚凌宸似乎有些個欲言又止。
花虞聽到了這裡,只覺得自己的腦子中一陣又一陣的鈍痛,這種痛感,幾乎將她整個人給淹沒了。
「你以為皇上不知道葉家的事情嗎?不!」顧南安冷笑了一瞬。「他們所有的人,心中都是清清楚楚的,葉家,包括葉家上上下下,我殺掉的那些個人,都算不得冤枉!」
「葉家之所以不告訴你……」
他說到了這裡,卻停頓了一瞬,這個話若是真的說出口的話,未免有些個過於直白,可不說得直白一些,他覺得,花虞或許還是會當成是沒有聽到一般。
他閉了閉眼睛,咬牙道:「是因為你本就是夙夏的人,是個外來人,葉家也需要有一個真正的不明所以的人。」
「只有這個人什麼都不知道,才是葉家最好的掩蓋,才可以讓整個葉家,免除遇難!畢竟,這是誅九族的大罪!」
他的話說完了之後,花虞閉上了眼睛。
從她的面上,他看到了痛苦,看到了絕望,甚至看到了恨意。
卻看不見那一雙眼眸之中,究竟是一副什麼樣的光彩。
「大人……」花虞忽然掙脫開了那碧衣的手,碧衣整個人驚訝了一瞬,她一直都吊著一顆心,主要不是因為這顧南安說出口的話。
而是花虞的表現。
她實在是怕花虞就這樣昏厥過去,像是上一次那般,一睡就醒不來了。
所以時時刻刻注意著花虞的動靜,沒想到這一次的花虞,卻是足夠的堅強,甚至身型只是不穩了一瞬,整個人就挺直了脊樑。
她沒有跟那個說出了這麼多事情的顧南安,說上一句話,也沒有看顧南安一眼,更好像是沒有注意到了眼前的這一堆人一般。
只提著一口氣,邁著沉重的步伐,一步、一步地,往那宮門的方向走了去。
「花大人……」九龍瞧見花虞就這麼失魂落魄地往那邊走了,想要攔住她。
對於葉家是真正通敵叛國的事情,九龍心中也清楚的,不過他不知道,花虞對於這一切,竟是一直都是不知情的。
甚至只怕還在心裏面覺得,葉家是遭受了莫大的冤屈,想要替那葉家報仇雪恨!
誰知……
這也是天意弄人啊!
九龍只覺得花虞有些個可憐,看著她離開,本想著去拉住她,卻被顧南安給攔住了。
「別去。」顧南安說完了這一番話之後,整個人泄了一口氣。「讓她去,去問個清楚明白!」 九龍自然是聽那顧南安的話的,也沒上趕著去追。
倒是碧衣飛快地追了上去,顧南安領著九龍,在這門口站了好半晌,一直站到連碧衣的身影都瞧不見了,這才像是散去了一口氣一般,轉身看了那九龍一眼。
「先回府中吧。」
九龍瞧見顧南安終於是願意會府中休息了,大喜過望,哪裡還會在意花虞的事情,忙不迭跟在了這顧南安的身後,往城內的定國公府上去了。
而那邊,花虞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了宮中的。
她幾乎是一路橫衝直闖,直接進入了錦心殿之中。
錦心殿外的孫正等人,在瞧見了她的時候,是極其的驚訝的,畢竟花虞剛剛才離開,這前後都沒有多久的時間,居然這麼快地就回來了。
不僅如此,面上的表情瞧著很是古怪。
看著滿臉的決絕之色,更有些個像是一隻拉滿了的弓一般,只要輕輕地釋放,就會斷掉一般!
孫正心中驚了一瞬,可花虞已經越過了眾人,往那錦心殿內去了。
旁邊的宮人看見了花虞這一副模樣,心中劃過了幾抹驚訝之後,忍不住看向了那孫正的方向,輕聲問道:「孫公公,這……」
花虞畢竟是未來的皇后,即便是這個時候不宜出現在了宮中,可她非得要出現,他們也是沒有絲毫的辦法的,加上花虞那樣子的臉色。
這些個來往的宮人們,對於她這個人也算得上是極其熟悉的了,卻還是第一次瞧見花虞露出來了這樣子的神色來,一時間又是驚詫,又有些個說不出來的好奇。
只好奇著什麼事情,才能夠讓這個京城之中赫赫有名的花大人,露出來了這麼一副神色。
「去把裡頭的人都給叫出來,不許進去打攪。」孫正直覺是出了什麼事情,不過他倒也不擔心花虞會做什麼事情來,只是吩咐了周圍的宮人們,都退出來。
給褚凌宸和花虞兩個,留下說話的空間。
至於究竟是什麼事情,今日過後也就知道了。
孫正感覺會是一件很大的事情,否則的話,花虞也不會露出這樣子的神色來,這麼長時間以來,他還是第一次瞧見花虞露出了這樣失態的神色來。
這都不像是花虞會做出來的表現了,只是說到底,他也不過是一個皇上身邊比較得寵的宮人罷了,花虞未來是夙夏的皇后。
這些個事情,自然是輪不到他一個宮人來詢問的。
抱著這樣子的一個想法,孫正所能夠做到的事情,也就只有這些個了。
正好,那花虞原本離開了之後,褚凌宸才領著人往錦心殿這邊過來,想要處理一下政務,並且還召見了幾個大臣。
不過旨令才剛剛發了出去,那些個大臣都還沒有到。
十方乾坤 花虞就這麼直接沖了進來。
褚凌宸微頓了一瞬之後,隨即便看見了花虞面上的表情。
他皺下了眉頭來,沒有第一時間問花虞是發生了什麼事情,反而是拿眼掃了一下底下的幾個宮人。
那些個宮人得了命令之後,皆是悄聲從這內殿之中離開。 留給了這兩個主子說話的空間。
「怎麼了?」人都已經離開了之後,褚凌宸這才站起了身來,往花虞的這邊走了過來,一走近了,便率先握住了花虞的手。
沒想到觸手卻是冰涼一片,他的眼眸掃到了花虞頭上戴著的那一根瓊花冷玉簪的身上。
卻見簪子之上渾身冒著冷氣兒,這也表明了花虞的態度,如今很是不平靜。
褚凌宸倒是沒有覺得冷,只是發現她的小手實在是冰涼。
可未曾等他將花虞的手,好好地握在了自己的手中,給她暖和了去,她就已經抬手,抽掉了自己的手。
這是花虞第一次,在褚凌宸的面前,露出來了這樣子的一番表現來。
褚凌宸眼眸深邃了一瞬,眼中湧現出了驚濤駭浪來了,面上卻還是保持著冷靜,沉著地看她:「顧南安回來了?」
他並沒有開口詢問花虞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事情,而是篤定地給出來了這樣子的一句話,這話瞧著是一個問句,其實卻帶了陳述的語氣。
這讓花虞本來就不平靜的心,瞬間泛起了劇烈的波瀾來了。
這一瞬間,她感覺自己就好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一般。
更多的,則是心中那無法掩蓋住的悲涼之色。
「所以……他說的都是對的?」花虞面色沉了下來,好半晌,才吐出來了這麼一番話來。
她甚至沒有主動說,是什麼事情。
但是褚凌宸怎麼可能不知道?
這也是他一直以來,都沒有辦法對她開口說的事。
只因為這個事情若是真的說了出來的話,對於她的傷害,那是很大的,可即便這樣,她還是知道了。
並且是顧南安說的。
褚凌宸自己也清楚了,讓顧南安回到了京城之後,就意味著這種事情的發生。
可再清楚又能夠如何,她遲早都是要知道的,假如不是他來說,那就只能夠由別人來說了。
花虞問完了這一句話之後,瞧見褚凌宸竟是難得的沉默了下來,她頓了一瞬之後,方才道:「你告訴我,他所說的話,都是假的!」
「我葉家,滿門忠烈,根本就不可能做出這樣子的事情來,這一切,都是他編造出來的!」
她說得很是用力,幾乎是用盡了自己渾身的力氣,目光當中,與其說是詢問,不如說是哀求,她就這麼定定地看著他。
等待著他的答案。
沒想到的是,褚凌宸反應過來了之後,卻輕聲道:「他所說的是真是假,你不是都應該知道了嗎?」
她很少會這樣去自欺欺人,但是不管是換了誰,被至親至信的人,這麼欺騙了十幾年,幾乎是她成長的所有時光。
只怕是都會撐不住的!
「呵!」花虞在聽到了這一番話之後,沒有昏倒,沒有感覺到了鋪天蓋地的難受,反而是破天荒地笑了一聲。
這一聲之中,道的是說不盡的凄涼,和道不清的苦楚。
是啊,他說得對!
其實在顧南安開口的那一刻,她就已經知道,這個事情,原來是這樣子的……
從前,那些個一直被自己刻意忽略了的事情,都像是忽然找到了一個空隙一般。 鋪天蓋地地涌了上來,幾乎一瞬間,就將她整個人給淹沒了去!
是啊!
葉家若是一直都清清白白的話,那些年,她為什麼老是在家中,看見一些個奇奇怪怪的人,那些個人總是打扮得很奇怪。
還說是家中的奴僕,可是家中的奴僕,她每一個都認識,卻不知道那些個奇怪的下人,是從哪裡鑽出來的,偶爾只出現一次,偶爾是幾天。
但幾天之後,這些個人就會徹底的消失在了面前。
之後又換成了另外不熟悉的生面孔……
周而復始,光是她這麼多年來,不經意地發現的,就是數十人,這些個人,好多的她都只是見過一次兩次,甚至僅僅只有一面之緣之後,她就再也尋不到這些個人的蹤跡了。
若說是什麼莫名其妙的人的話,葉恆那麼細心的人,怎麼可能會容忍這些個人,反覆出現在了自家的府中?
又有誰家的府中,會經常有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出現呢?
這些個事情,從前覺得不以為然,如今想起來,卻覺得不寒而慄。
葉恆和葉致雖說都很是寵溺她,但是在某些個事情之上,卻是她一點兒都不清楚的,比如父親和哥哥兩個,總是會待在了書房之中,不讓府中其他的人隨隨便便過去。
也不讓她去書房。
每次一待,就是很久很久,之後她再見到父親的時候,父親看著她的目光,總是有些個奇怪。
這會子想起來,那個目光其實不是奇怪,而是包含了愧疚和一些個說不出來的可憐!
是啊!
怎麼能夠不可能。
她雖然是葉家養大的,可一直以來,她都把自己當成是葉家的一部分,用心的在去經營著這葉家的一切。
可是沒想到到頭來,葉家卻從來都把她當成是一個外人。
哦不對!
或許並不是什麼外人,而是一個棋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