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塊染血的羊毛氈碎片,通常是藏區人民才會穿這種衣服。唐南澤知道,掉下去的三人里,唐南適和謝爾家都是穿的這種衣服。
但這片碎片是誰的,現在不能確定。
除把上面的血跡,拿去鑒定,才能檢測出,到底是誰的。
只是,這衣服是誰的都不重要。
因為唐南適是和謝爾家一起掉下去的,兩個人其中一個掉在了石頭上,那另外一個十有八九也在石頭上!
唐南澤想到這個,煩亂的心頓時生出一絲希望。
費倫萬界支配者 「那石頭上現在有人嗎?」
話問出,唐南澤自己察覺出來自己問的問題有多傻。
如果真的找到人,又何必在這裡說那麼多的廢話?
唐南澤忽然覺得自己痴心妄想。
兩人從懸崖上掉下去,或許被石頭擋住,緩衝了下,但後來又掉下去了吧……
唐南澤心情正是低落。
小隊長卻說,「石頭上沒有人,不過石頭上,還發現了刻出的字體,我推斷,應該有人落在了上面。現在人不見了,不一定是落到了山崖下面,可能是這座山另外有蹊蹺的地方。進一步的,還要繼續進行搜查。」
「那就趕緊搜查!」
唐南澤激動的大吼出聲。
「大尉,我要說的正是這件事。山崖那邊,因為是斜降坡,加之常年積雪,很難進行搜索。這兩天,我們好不容易吊了繩索下去,可因為千餘山這兩三天,經常發生小規模的雪崩,吊好的繩索沒維持沒多久,就失去了作用。所以,我想再加派一些人手,把千餘山從上到下,全部搜索一遍。」
因為千餘山幾乎是垂直下降的懸崖,所以之前所有人都認為,唐南適三人從懸崖上掉下去,一定直接掉到了谷底。
所以根本沒人想到去搜索山崖。
搜索懸崖的人,也是唐南澤來之後,才安排的。
但唐南澤其實也沒怎麼放在心上,吩咐他們對懸崖搜索,不過是在心裡上安慰自己。
因此,進行懸崖搜索的不過五、六十人。
這也是這項工作進行緩慢的原因之一。
現在發現了帶血的衣服碎片,他們立刻把唐南澤叫回來,準備加大人手,進行地毯式的搜索。
唐南澤沒有任何猶豫,吩咐自己的助理,道:「去山下通知大本營,讓他們調過來二十支小分隊,支援這邊。」
「是。」
得了命令,助理準備傳達。
但就在他走時,唐南澤忽然把手裡的衣服碎片,放進了衣兜里,再度出聲道:「等一下!」
助理停下了腳步,看向唐南澤。
唐南澤神色冷靜的說,「告訴他們別驚動慕家和容家那邊的人,秘密的進行。」
話說著,他的目光一一的掃過在場的其他人:「你們也別把這個消息,告訴其他人,尤其是慕、容兩家的人。一有確切的消息,都秘密向我彙報。」
在場的人習慣的聽從他的命令,紛紛說了聲是。
唐南澤知道,這些人的嘴巴言,所以不擔心他們把話說出去。
他揮揮手,讓眾人散去。
待所有人離開,唐南澤手插到軍裝的口袋裡,準備拿出那片衣服再看時,抬眸卻看到了追趕過來的慕十三。
嘴角微微的向下沉。
不怪他瞞著慕、容兩家的人,實在是眼下的情況,擺明了是南適和謝爾家活著的可能性更大。
如果讓慕、容兩家的人知道,南適還活著,溫如意卻死了。
只怕這兩家不肯善罷甘休。
雖說在他心底里覺得慕、容兩家拿唐家無可奈何,但他總要顧及南楓。
南適如果活著,家裡的人不會全心全意的護著南楓。
所以……
在南適是死是活的消息沒有確定之前,他必須把消息瞞著,讓南楓度過眼下的危機。
唐南澤想到這,手下意識的輕輕的磨蹭了下,放著碎片的衣服口袋,而後自然的放開。
葉簡汐費力爬到半山腰,累的幾乎跌坐在地上。
可還是咬著牙,走到慕十三跟前,問:「打聽到發生了什麼事嗎?」
慕十三搖了搖頭,「沒有,我來的時候,他們已經商議完事情了。不過,少奶奶,你說的對,他們的確有古怪。看到我上來,所有人都不說話了。」
這種表現,分明是有事情想隱瞞著。 葉簡汐聞言,目光落在不遠處的唐南澤身上,像是要穿透他的腦子,看清楚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。
唐南澤似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,回頭看了她一眼。
回給了她一個似是而非的笑容。
葉簡汐盯著他,眉頭漸漸的蹙在了一起。
能在這個節骨眼上,讓唐南澤隱瞞的事情,除了唐南適一事上,還有什麼事情?可如果說唐南適還活著,是個人都覺得匪夷所思。
但……
萬一呢?
誰能保證,唐南適百分之百死了。
如果他沒死,還活著,那是不是表示……如意也有活著的可能?
葉簡汐壓低了聲音,道:「十三,這幾天,你寸步不離的跟著唐南澤,我倒要看看他,到底在搞什麼鬼。」
「是,少奶奶。」
慕十三應聲。
在半山腰轉了一圈,葉簡汐沒有發現奇怪的地方,便繼續向山頂爬了過去。
山崖邊上,溫如意、唐南適和謝爾家墜崖的地方,被石頭圍了起來。
葉簡汐走上前,有人過來攔著她,提醒她不要讓她靠近。
葉簡汐說了句,溫如意是我朋友。
那人便沒再攔著她。
一步步的靠近懸崖,直至到懸崖邊上。
葉簡汐俯首看著下面茫茫的雲海和深不見底雪川,只覺得喉嚨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般。當初如意從這裡掉下去,她有多害怕?而現在,不知道她有沒有在山谷底,若是在……這麼冷的一個世界,她獨自一人呆著,會有多寂寞?
腦海里霎那閃過萬千思緒,最終都化為了刻入心扉的痛楚和無力。
葉簡汐緩緩地蹲坐在懸崖邊上,感受冷冽的山風吹來,整個人都像是被凍住了似的。
在懸崖邊上,待到日頭降落。
葉簡汐跟著駐紮在千餘山上的軍人,一起回到了營地。
甫一回帳篷,接觸到溫暖的火堆,葉簡汐就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。
郭嫂端了碗滾燙的熱粥給她,「少奶奶,你多喝一些,免得感冒了。」
葉簡汐點點頭,默不作聲的喝了半碗粥,才回過暖來:「月兒和娜娜怎麼樣了?」
「月兒小姐的高燒沒有退下,不過剛才我跟徐醫生,哄她把葯喝下去了,應該沒事。」郭嫂把篝火挑的更旺盛一些,又說,「裴小姐,早上哭了好一會兒,中午的時候就冷靜了下來。少奶奶,我看的出來,裴小姐不是有心責怪你的,她很後悔跟你說了那些話。」
葉簡汐盯著碗里的粥,嘆了聲:「我知道。」
她跟裴娜二十多年的姐妹,怎麼會不了解裴娜的性子?
裴娜其實沒怪她,只是她一時沒辦法接受如意離開的消息,悲痛之下說出那番渾話。
她並沒把裴娜的話太放在心上。
最美的時光(被時光掩埋的祕密) 發獃了一會兒,葉簡汐問:「洛琛那邊,有傳過來消息嗎?」
「有,說是今晚就在另外一個臨時營地休息,過兩三日再回來。」
千餘山下的山谷面積很大,加之又有幾十米厚的積雪,要行走並不容易,所以為了縮短時間,都是幾天一個來回。
葉簡汐聞言,低低的嗯了一聲,說:「我去看看娜娜和月兒。」
「我陪著少奶奶一起去吧。」
「不用了,我自己去就行,有些話,我想單獨跟娜娜說。」
單獨一人,找到了裴娜所在的地方。
葉簡汐站在外面叫了一聲,沒聽到裡面有聲音,她拉開帳篷的拉鏈,走了進去。
帳篷里靜悄悄的,沒有任何聲音。
可仔細看,卻能發現睡袋凸了起來,恰好能容下一個人。
葉簡汐輕手輕腳的走到跟前,蹲下身體,手覆在睡袋上,說:「娜娜,對不起……我沒有好好保護如意,如今連為她討回公道,都做不到……」
話說出口,手掌心的睡袋,小幅度的抖動了起來。
葉簡汐微微嘆息,將睡袋拉下來。
裴娜躺在睡袋裡,捂住自己的臉,淚順著她的指縫流出,打濕了她的頭髮。
葉簡汐把她的手拉開。
臉毫無遮擋的暴露在空氣的那一刻,裴娜無助的放聲大哭,「簡汐,不是你的錯,是我沒用。我從來沒為如意做什麼事情,也沒為你們考慮,是我的錯……嗚嗚……」
淚水肆意的沖刷著臉,冷風刮過,臉疼得厲害。
裴娜卻一點也不在意,任由淚水大滴大滴的湧出來。
她恨死自己了……
如果她有點用,能幫得上如意,那如意也不會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。
她哪裡有臉責怪簡汐和慕洛琛,最應該責怪的人是她。
裴娜嗚咽著,將自己最真實的情緒剖白,赤裸裸的展現給葉簡汐。
葉簡汐抬手給她擦眼淚,可擦乾了后,又有更多的眼淚流出來。最後,她放棄了擦乾淚,脫了自己的鞋子,躺在裴娜旁邊的睡袋裡,將她輕輕的抱在懷裡。
「娜娜,不哭,如意看到你哭的那麼傷心,她一定比你更傷心。」
「如意傷心,她就來看我啊,我想親口跟她說說話……」
裴娜哽咽著說。
葉簡汐聽她說的孩子氣的話,眼角有些泛酸,默了好一會兒,柔聲說:「娜娜,如意會出事,不是我們不夠強大,而是有些人太貪心了。他們所圖的太多,心太壞,才會輕而易舉的傷別人的性命。我們能做的,就是保持本心,積攢自己的實力……一年不夠,就十年,十年不夠就二十年……總有一天,我們足夠強大的時候,再找他們算賬也不遲。而現在,如果我們以卵擊石,最後受傷的只會是我們。」
「你記得如意跟我們說過的話嗎?她說,哪怕她不要自己的命,也不會讓我們受委屈。」
「若是如意知道,我們為了她,受到了傷害,她會比我們更加傷心。」
「所以,娜娜,答應我,忍忍好不好?我也答應你,不會忘記這些仇恨。」
葉簡汐話說到最後,貼著裴娜濕漉漉的臉頰,無聲的落淚。
裴娜死死地用牙齒扣住自己的下唇瓣,可嗚咽聲還是從齒縫裡泄露了出來。
忍耐了許久,她說了聲,「好。」
葉簡汐聽到她的話,用手大力的揉了揉她的頭髮,「那我們說好了,一言為定,誰不遵守約定,誰就是小狗。」
裴娜抬頭,望著葉簡汐。
兩人眼裡均是一片淚光。
葉簡汐陪著裴娜,直到她睡著,才輕手輕腳的從睡袋裡爬出來,去看月兒。
月兒和徐醫生住在一起。
葉簡汐過去的時候,徐醫生已經把她哄睡著了。
怕吵醒她,徐醫生和葉簡汐走到帳篷外說話。
徐醫生走出來后,開口說:「小丫頭很纏你呢,今天你一天沒在,她哭了一整天,一會兒要找你,一會兒要找容叔叔和溫阿姨。」
葉簡汐抿了抿唇角道,「或許是天生的緣分,她跟子澈、如意都沒相處多久,就變得格外的親近。只是,如意……」
提到溫如意,葉簡汐輕輕的呼了口氣出來。
那股氣息在空氣中遇冷,凝結成了白色的霧。
徐醫生聽出她的悲傷,道:「少奶奶,節哀。」
葉簡汐抬眸看著徐醫生,岔開了話題,道:「徐醫生,這幾天麻煩你照顧月兒,她年紀小,乍來這裡肯定不適應。大家又忙,所以我只能把她託付給你了。」
「少奶奶,不用你說,我也會照顧好月兒小姐的。」
「嗯,有你在,我放心。」葉簡汐看了下時間,說:「不早了,徐醫生,你休息吧,我也回去了。」
徐醫生轉身回了帳篷。
葉簡汐卻沒有立刻回去休息,她根本沒有任何睡意,只要想到如意在這邊,腦子裡就不停地閃過各種血腥的場面。
與其做惡夢,倒不如到處轉轉。
營地里有軍人不斷的巡邏,並不會太過清冷,讓人產生害怕的感覺。
葉簡汐在營地里兜兜轉轉了一會兒,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,想停下安靜一會兒。
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聲爭吵的聲音。
其中高一些的聲音,隱約中有些像是唐南澤的。
葉簡汐忍不住向著發聲的地方走過去。
走了大概十多米,葉簡汐看到唐南澤背對著她,在跟一個人爭執。由於唐南澤身形比較高大,完全遮擋住了他對面的人,她看不清楚是誰。
但葉簡汐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。
覺得他對面的人,不是一般的人。
抬步欲再向前一些,看清楚那人是誰。
但……
就在此刻,唐南澤的聲音忽然爆發,「我讓你回去!你聽到了沒有?早上跟你說的那些話,都被狗吃到肚子里了?你難道不知道,現在慕家和容家的人都在找你?你趕著往槍口上撞,是不是怕死的不快?」
「三哥,我只是想看看四哥,你不是說……」
后說話的人聲音雖然很低,說的也含糊不清。
我的神捕小師弟 可葉簡汐卻能清楚的認的出來!
那是唐南楓的聲音!
唐南楓在這裡!
腦海里快速的閃過早上,唐南澤說的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