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有人轉頭看向新郎。

孟晨浩才恍然意識到自己說出了心裡話。

不管怎麼說，她真是漂亮。

衣服樸素而莊重，頭上戴的小紅花襯得她那頭秀髮像烏木似的，散發出陣陣幽香。她那張漂亮的臉蛋，在紅花的映照下彷彿上了一抹最靚麗的紅妝。

被他說了這樣一句，寧雲夕都不知道怎麼抬起頭來了。

「一塊走出去吧。」寧奶奶在背後推了孫女一把。

寧雲夕邁上前一步，前面他的手向著她伸出來。這一刻，與現代里禮堂里的婚禮極為相似。她一剎那心跳亂飛，手指尖探出放在他手掌心裡。他牢牢握住她的手，永遠都不會放開。

兩人一起走了出去。

院子里來參加婚禮的賓客們早排列成兩行，在他們倆走出來的時候齊聲鼓掌。

「很漂亮的新娘子。」

「我們團長就是帥。」

人們美喻的聲音此起彼伏，讚不絕口。 走進活動室里。

人們圍成圈圈，裡外三層。

作為婚禮主持人的林志強，不自覺中拿手揩了揩額頭的汗。

「政委，需要不需要喝口水？」身後的勤務兵很熱心地詢問，結果被林志強瞪了一下。

輕咳兩聲嗓子的林志強，拿起了念稿。

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。包括那些跟隨大人們來觀禮的小孩，被大人們捂上了嘴巴。

「今天，所有同志聚集在一起來見證我們兩位同志的婚禮，這是莊重、神聖、肅穆的。兩位新人，新郎是無產階級革命戰士，他英勇戰鬥，正直無邪。」

伴隨主婚人的聲音，所有人看向了新郎。

穿著軍裝的新郎，胸戴大紅花，英俊的臉膛猶如鋼鐵鑄成一般，堅毅而嚴肅。

主婚人聲音再次響起：

「新娘是將成為奮鬥在教育崗位第一線的人民教師，她溫柔而堅強，承擔的是培育祖國花朵的重任。所以並不奇怪，這兩位從第一天認識，因為懷著同樣的無產階級夢想同樣堅定的革命信念而走在了一起。」

所有人望向了新娘。

穿著大紅衣服顯得喜慶洋洋的新娘，一張秀氣的臉蛋端莊而美麗。

「現在，有請兩位新人宣讀結婚誓言。」

寧雲夕愣了一下，只知道之前主婚人並沒有向她提前打招呼，她不知道居然有這個步驟。她原以為可能是一拜天地二拜父母。

站在她身旁的孟晨浩同樣是之前沒有準備的跡象。

當然，這一項並不能為難到他們兩個，畢竟之前他向她求婚的時候說的不就是這些嗎？

農家嬌女每天都想鹹魚翻身 「我會今後在所有的日子裡，保護她，包容她，理解她，支持她，同她一起為祖國為人民的事業貢獻我們所有的力量。」他清楚有力的聲音震蕩在室內外，這一次他不僅是向她個人表明心志，而且是當著眾人。

場內外立馬發出雷鳴般的掌聲。

輪到新娘了。

寧雲夕想著，未來的婚禮多少新人誓詞已經除去了共同的事業，而是單純想著愛情而已。也只有在這個年代，在部隊，能有如此堅強的信念而培育出鋼鐵般意志的愛情。

怎能不動容？怎能不幸福？

真正的愛情，不正是要鑄造在彼此共同的夢想上。

「我——」寧雲夕轉頭望向他，「無論你在任何地方執行什麼樣的任務，請不用掛心，我會一直等著你為你守護後方。與你有共同的夢想，共同的事業，是我畢生的榮耀和幸福。我願意與你一塊為祖國為人民奉獻自己所有的力量。」

或許沒有人想到她這個轉頭的動作，以至於她那樣專註地望著新郎的時候，所有人幾乎屏住了氣息。孟晨浩感覺自己的心口深處強烈地震蕩著。每一次，她都讓他感受到她是那樣的不同。

從第一次見面，她的天真和誠實，她的可憐可愛。到如今，她深情的凝望，她深刻的誓言。

嫁給軍人是要付出代價的，這種覺悟不是每個女人都有的，而她似乎早已經想好了一切，不然不會這樣看著他對他說。

「謝謝你，雲夕。」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沙啞起來。

這是同為軍人才能感受到的那種動容。

在場不少人偷偷用手掩蓋眼角。寧爺爺同寧奶奶猛點著頭，儼然也沒有想到自己孫女能有如此高的覺悟。

接下來，他雙手擁抱住她。

之前他並不是沒有抱過她，但是眼下他這一抱儼然沒有之前那些種種顧忌，是那樣用力，那樣長久，四周的一切彷彿都在他們兩人眼裡變成了空氣一般。

周圍的掌聲一波跟著一波，綿綿不斷，像是沒有盡頭。

他親吻她的額頭，小心翼翼親吻她的鼻尖，最後親吻她的嘴唇。

主婚人宣布婚禮完成。

掌聲再次如同雷鳴陣陣。

那一晚上，幸福的大紅花照耀著整個營房。

接下來喜酒的細節，寧雲夕後來似乎都有點忘了。整個人感覺暈坨坨的，被幸福所包圍到暈頭轉向分不清東南西北。

只知道那晚上由於部隊官兵明天一早有任務，都不能喝酒，所以招待賓客喝的都是汽水。吃的是大鍋飯，從連隊炊事班那裡搬來的。但是，這些缺陷和不美好並不能影響任何人的情緒。

每個人都很高興。

對了，金幹事拿著部隊里的稀罕進口相機，對著他們倆照了很多相片。被林志強等人抓住后，金幹事同意到時候給洗幾張免費的給新人。

有免費相機，那會兒照相是挺貴的事兒，所以又有許多人趁機纏著金幹事給拍照。金幹事帶的兩個膠捲很快用光了。人們笑說金幹事摳門。

整個婚禮現場全過程和和氣氣的。

金幹事解釋說，他拍的這些照片要給軍長看的，相機軍長給的，膠捲同樣是軍長給的。正所謂侯軍長高政委那些大家長，要不是怕來了會影響下面人的興緻，說什麼也會來。

寧雲夕感受到了寧奶奶的話：部隊再苦都不算苦！ 回到新房的時候，大概是晚上十一二點了。

房子是他要求挪回來的，所以面積比原來的小了至少一個房間。

兩房一廳。那個年代裝修樸素，只有白牆，燈很老式。但是，明顯比原先孟家的房子和寧家的房子好很多。

幾個小朋友看到有自己的房間，覺得不可思議。小丫頭孟晨橙蹦蹦跳跳，小嗓子尖叫著：「我和三姐住一個房間。」

有了條件，當然最好是男女分開住。眼看孟晨熙年紀大了是少女了，而孟晨峻快成為大男孩了，在一塊男女混住不適合。而且，等孟晨逸過來探親時同樣有得住了。

基於這一點，林志強帶人把大房間用板子隔成了男孩房和女孩房。本來新婚夫婦住的比較大的主卧就此變成了孩子們的兩個房間，改住偏小的次卧。對於這種改動，孟晨浩和寧雲夕肯定樂於其成。

其實只要一家人能住在一起，再怎麼樣的環境都不算什麼。

寧爺爺寧奶奶今晚留宿部隊營房，跟著過來看孫女孫女婿的新房，看了同樣讚不絕口。

「你看，咱們部隊把新房裝飾得多漂亮，像是美術大師。」寧奶奶張口就誇。

站在後面屬於負責新房裝飾的林志強聽見，急忙對老人家說：「這個哪比得上美術大師。」

「高手在民間。政委。」寧爺爺對所有官兵豎起大拇指。

看著老人家滿意，林志強算是鬆了一口氣。

這時，所有人心照不宣退出了新房。只見兩位新人手牽著手自從踏入新房子后，像是木頭人一樣在那裡站著。

寧奶奶牽拉著小丫頭孟晨橙的手說：「今晚，奶奶陪你睡，好不好？」

孟晨橙似懂非懂地點點小腦瓜：「我喜歡和奶奶一起睡。」

這個孩子多懂事。寧奶奶忍不住在小姑娘的小額頭上親了一下。

孟晨熙和孟晨峻跟在兩個老人後面，一塊走去家屬樓的臨時宿舍，兩人一邊走一邊同樣興奮著。

「寧老師這下會永遠留在我們家，三姐。」孟晨峻感覺自己快像妹妹小五一樣激動到狂蹦。

「是！」孟晨熙聲音里滿是顫抖，太高興，太高興了。

新房子里，聽到後面傳來一聲咿呀有人把門關起的聲音，站在客廳中間的孟晨浩和寧雲夕才忽然回過神來。

寧雲夕往四周看看，不知什麼時候起，只剩下他們兩人。

孩子呢？

寧雲夕一想，擔心小丫頭他們，轉身要去找人。結果他牽著她的那隻手把她緊緊拉住。

「今晚不用去找他們了，會有人照顧好他們的。」孟晨浩把她的身體輕輕轉回來低聲說。

他的聲音是那樣富有磁性，像魔法師一樣具有非凡的魔力響在她耳朵邊的剎那，她身體一顫，不由自主地靠在他懷裡。

燈照著他們兩人，使得兩人在地上的倒影幾乎是重疊在了一起。大紅的喜字張貼在窗戶玻璃上，白色的牆上，綉在被子的被套上，枕頭上。連放在桌子上的開水瓶上面都貼了個喜字。

紅得那樣艷麗，紅得叫人心臟直跳。

不知什麼時候，他摟著她進了卧室里。

兩個人互相看著看著，寧雲夕的視角低了下來，是想著：寧奶奶說他叔叔可能沒有教他成人的事情，要怎麼辦？她也是頭一次不懂呢。

這邊他是把胸前的大紅花和外套脫了下來，捧起了她的臉，慢慢地親吻著，很溫柔。逐漸的，她的腦子又渾濁成了一團，思緒變成了空白。管他有沒有學過，但是，這一刻真的很幸福。

兩人躺到床上的時候，他的手將她烏髮上的紅花拿開，她的一頭秀髮猶如瀑布一樣傾瀉下來，他烏色的眼瞳發出炙熱的火光。

窗戶外，喜鵲叫著。人們興高采烈和樂融融的浪潮聲在很久很久后才褪散，伴隨的是新人的一夜良宵。

早上清醒的時候，約是四五點鐘。營房裡部隊的起床號還沒有開始叫。

孟晨浩起床，像以往一樣，軍裝穿戴整齊，手裡拿著腰帶和軍帽。

回頭，他看著她全身蜷縮在被窩裡睡著，像一隻小貓咪。

只能說秋天的早上有點冷。

於是孟晨浩走過去檢查窗戶有沒有關緊，回到床邊，幫她把被單拉了拉。

感覺到有人在動自己的被子，寧雲夕迷迷糊糊睜開眼睛，看到了他的臉：「孟大哥。」

「你睡。」孟晨浩道，說著將她伸出來的手握住放回被坑裡。

被他的手握住的剎那，寧雲夕感覺到燙熱，心一想，原來她早上覺得冷是因為昨晚上她靠著的大暖爐起床了。

見她雙眼一直對著自己看，孟晨浩說話的聲音溫和的如同在安撫她說：「我昨天和你說過的，部隊要去搞秋收。」

登時，寧雲夕清醒了過來。

對，他得早起，她也得早起！今早上要帶幾個小蘿蔔頭去參觀市裡的學校呢。 此時院子里部隊的起床號叫了。孟晨浩鬆開她的手，幫她把掉落的劉海撫平一下，從卧室里走了出去。

「團長。」小偉在門口待命，看到他走出來有些驚訝，「政委說——」

「政委呢？」孟晨浩打斷小偉的話，戴上軍帽，皮帶束緊在挺拔的腰上。

「政委去張羅早飯和午飯。」小偉報告。

「行。叫所有人到一連營地里集合。」

「是！」

伴隨他勤務兵響亮的聲音，他的腳步聲跟隨著消失在院子里。

寧雲夕從床上坐起來，走到衛生間洗把臉，看看房間里掛的鐘：剛好五點。

部隊起的早！

總裁別來無恙 外面都是官兵們嘹亮的軍歌聲，振奮人心。

洗刷完，寧雲夕喝了口開水後走去看看老人家和孩子。

走到了昨天白天住過的地方，屋裡兩個老人早醒了。寧爺爺正感慨地說著：「彷彿回到了我當兵的那個時候。」

寧奶奶樂呵呵笑：「瞧把你美的。那會兒，團長把火車票給你的時候，你心裡其實巴不得馬上飛過來吧。」

「你真說對了！」寧爺爺誠實地作答。

「爺爺，奶奶。」寧雲夕在窗戶外輕輕喊了聲。

兩個老人轉頭看到她，馬上給她開門。寧奶奶問：「你起這麼早？」

「是，他醒了我就醒了。」寧雲夕說，「而且，早上我要帶幾個孩子去看看他們的新學校。」

「他們要轉學是吧？」寧奶奶聽明白了孫女話里的意思，有點兒犯難，「他們幾個，昨晚太興奮了，大半夜都沒有睡著。」

幾個娃，此時在房間里打著呼嚕，睡得叫一個大大的香甜。

寧奶奶和寧爺爺琢磨著：「這樣，你去叫他們起床，我們去弄早飯。」

眼看老人家說完出門，寧雲夕趕忙問：「爺爺奶奶知道去哪兒弄早飯嗎？」

「早上你爺爺一早出門去和站崗的戰友打招呼，說是了解到部隊食堂在隔壁。」寧奶奶告訴孫女。

這個寧爺爺寧奶奶比她都更了解部隊，寧雲夕只好目送兩個老人出門，接著轉身進房間里叫幾個孩子。

「晨橙，起床了。」寧雲夕輕輕拍拍小丫頭的臉。

孟晨橙抹抹小眼睛：「老師，我醒了。」

「醒了就好，來，起來。」寧雲夕把小丫頭抱起來，讓小丫頭自己下床穿鞋。

睡在隔壁的孟晨熙聽到喊聲自己馬上爬了起來。

躺在角落的孟晨峻如同一頭豬，呼嚕聲震天動地。

孟晨熙喊了一聲：「小四，起來！」

孟晨峻翻了個身，繼續睡。

「你起來不起來？」孟晨熙伸手拽掉他被子。

孟晨峻回頭沖她瞪了下眼球：「三姐粗魯。」

「你這頭豬！」

姐弟倆爭鋒相對。

寧雲夕這邊安頓好小丫頭自己刷牙洗臉工作，回來看見他們兩個吵架，道：「洗臉，刷牙，要生氣晚上才生氣，大早上生氣一天心情都不好，多不划算。」

孟晨熙和孟晨峻姐弟倆眨眨眼：寧老師真會說話！

說的也是，大早上堵什麼氣。

孟晨峻從床上跳下來，非得沖在自己姐姐面前去刷牙洗臉。孟晨熙只好緊跟其後。

幾個孩子洗好臉刷好牙，穿好衣服襪子鞋子。

寧爺爺寧奶奶從食堂里拿來了花捲饅頭和豆漿。

寧雲夕張羅著幾個孩子坐到桌子旁吃早飯。

「快吃，快吃。」寧爺爺催促，「我打聽到，說去學校的車，六點就開。」

主要是這裡離市區遠，車開到市區都得一個小時。一輛車送一車的孩子上多個學校，路程繞一繞，時間都過去了。

寧奶奶給孩子們的書包里放吃的，生怕孩子半路餓。

比起吃的，寧雲夕更注重給孩子帶水壺。

幾個孩子的軍壺拿了出來。這個年代，孩子們念書都是帶的部隊用的軍用水壺，統一的綠色系，看起來很養眼。

孩子們吃完早飯，寧奶奶給孫女手裡塞饅頭：「你吃飽了，要幹活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