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祁並沒有猶豫,抱着我,很快冷聲開口。
“我選擇保——”
肯定是孩子吧,呵,雖然猜到了答案,但聽到了,恐怕我還是會覺得心痛吧。
“母親。”
果然……
等等!
我猛地睜開眼,不顧小腹的疼痛,難以置信地擡頭看向容祁。
他卻沒有低頭看我,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女鬼,眼底雖隱隱有幾分不忍,卻沒有絲毫的猶豫,“遵守你的諾言,將孩子流掉,保舒淺平安。接下來,我就會跟你好好算一算,殺了我和舒淺孩子的賬。”
我的臉上滿是震驚,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容祁他……怎麼會選我?
他不是早就不愛我,早就不在乎我的死活了麼,爲什麼還要爲了保全我,而放棄孩子。
要知道,這孩子的確是他的骨肉啊!
不只是我震驚,那女鬼似乎也沒有想到容祁的這個答案,一時之間愣住了,都忘了去搖晃手裏的鈴鐺。
“你……你確定?”女鬼顫抖地跟容祁確認。
“當然確定!”容祁冷聲道,語氣之中沒有一絲動搖,“動作快一點,把孩子拿掉!”
我這如夢初醒一般,反應過來容祁的選擇會帶來什麼樣的結果,頓時變了臉色。
“等一等!”我一把抓住容祁的胳膊,吼道,“不!不可以!不可以拿掉孩子!”
容祁這才終於低頭看我,眼底是我最熟悉的神色。
帶着幾分怒火,但掩藏在黑眸深處更多的,是關心和擔憂。
這樣的眼神,讓我的心,沒來由的一抽。
“舒淺你是不是白癡!”容祁朝着我怒吼,”不拿掉孩子,你就會死!”
的確,此時這女鬼是破罐子破摔,我們根本沒辦法威脅她。以我對母子蠱的瞭解,這種蠱邪性的很,的確沒有什麼破解之法。
可是……
我絕對不能看到我的孩子死掉。
“讓我死吧!”我更用力的抓住容祁的胳膊,語氣之中不由呆了幾分懇求,“算我求求你了,容祁,保住孩子,讓我去死——”
“舒淺你特麼給我閉嘴!”容祁眸底的憤怒終於爆發,“你竟然求着我眼睜睜看着你去死?”
“不然呢!”我胸臆之中的情感爆發,終於也忍不住大吼出聲,“當年你把我讓給葉家不是也沒顧我死活麼!爲什麼你現在要管我!我寧可你不管我,寧可你留下孩子!”
說着說着,我的眼淚,就不可抑制地留下來。
兩年了,無論多苦的訓練,無論多麼寂寞,無論每一次回想起容祁多麼的心痛,我都沒有哭過,可現在的我,竟然又哭了。
我以爲兩年前的我,已經把淚水流乾,但一看見容祁,我的淚水竟然有可以這樣的磅礴。
容祁本來一臉怒容,可看見我淚水的剎那,他臉上閃過一絲慌亂。 但那慌亂不過一閃即逝,很快容祁鐵青着臉別開頭不再看我,只是看向那女鬼,冷聲催促道:“動作快一點,把孩子流掉。”
“不!”我更慌了,死死瞪着容祁,已經有些憤怒,“你爲什麼不想保我們的孩子!難道……難道你還是不相信這孩子是你的?”
不要怪現在的我,只會把容祁想的過分冷酷無情。
是兩年前那致命的一傷,讓我已經不敢再相信他。
我怕希望越大,到時候跌下來,會摔得粉身碎骨。
容祁唰的低頭看我,那神色陰冷的讓人不寒而慄。
這神色我也很熟悉,容祁生氣了,而且是很生氣。
我以爲他會勃然大怒,本能地想要退開。
可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,讓我動彈不得。
“如果你要那麼想,也可以。”他壓低聲音開口,彷彿在忍耐着怒氣,“總而言之,我不會讓你去死。”
這樣霸氣到不容置疑的語氣,恍惚間,只覺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兩年前。
那時的容祁,也是用這樣的語氣,告訴我他絕不會離開我,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。
可後來呢……
我搖了搖頭,收起腦子裏的胡思亂想。
當務之急,還是要保住我的孩子。
我剛想跟容祁繼續堅持,可突然間,我身後響起那女鬼幽幽的聲音。
“你們不用爭執了。孩子和母親,我都不會殺。”
我震驚的轉過頭,就發現那女鬼站在我們身後。
不知何時開始,她身上的怨氣已經淡化了好多,神色也不再猙獰,只是呆呆地看着我們。
“你要爲我取蠱?”我試探着問,還是不明白爲何這女鬼突然會良心發現。
“不錯。”那女鬼緩緩地走近我,伸手覆上我的小腹。
“我警告你,不要耍什麼花樣。”容祁顯然還是不那麼信任這個女鬼,在一旁冷聲威脅,“不然我保證讓你知道世界上還有比魂飛魄散更可怕的折磨。”
那女鬼淡淡地扯了扯嘴角,“你放心,我不會再爲難你的妻子和孩子,因爲你通過了我的測試。”
“測試?”我忍不住問。
那女鬼伸手劃過我的小腹,我頓時感覺到,小腹似乎有什麼東西離開了。
這女鬼這才擡起頭,和我對視,她那雙原本猩紅的眸子,此時也變回了美麗的綠色。
“我抓你,本來是想要你的鬼氣的。”那女鬼輕聲道,”但我後來注意到了暗處的這個男人,他一直關切着你的舉動,我就知道,他是你的丈夫。”
我微微一顫,本想說他已經不是我丈夫了,但最終還是沒說出口。
“我就開始變得嫉妒你。” 鳳棲梧郡霜滿城 那女鬼繼續道,“但我還是告訴自己,我要和自己打一個賭。”
“什麼賭?”
“賭這個世界上,不是每個男人,都如同我丈夫這般薄情。”那女鬼呢喃般道。
我一下子說不出來。
我該怎麼告訴這女鬼,我曾經被容祁傷到至深。但無論如何,他今日救我和保我,都是不可否認的事實。
“讓我高興的是,你的丈夫,真的做到了。”那女鬼又開口,聲音絲毫不見之前的幽怨,反而帶着一股溫柔,“這樣一來,我也能放心去投胎了,只希望,下一輩子,我能夠遇見如你丈夫一樣好的男人。”
我看着那女鬼,只是點了點頭。
如果我和容祁,能給她希望化解她的怨念的話,就讓她那麼誤會着吧。
隨着那女鬼怨念的不斷消失,她的身體散發出珍珠白的光芒,開始慢慢變淡,馬上就要去投胎了。
“我有一個問題要想問你。”看着她即將離開,我忍不住將心理的疑問問出,“你爲什麼不直接殺了你丈夫,反而抓了醫生和護士,每天晚上都要重複你死亡的過程?”
“因爲我想給我的丈夫一個機會。”那個女鬼輕聲道,說起自己的死亡過程,此時也沒了怨氣,只是低眸看向遠處地上還在昏迷之中的丈夫,“我想讓他再選擇一次。”
我愣了一下,終於徹底明白過來。
雖然這女鬼是因爲怨氣而留下的,但她內心深處,其實還是深深地愛着她的丈夫。
所以她一次次重複自己死亡的過程,只不過是想給自己的丈夫,多一次選擇的機會,想看他到底會不會,每一次都選擇保孩子,不保大人。
如果那個丈夫,在這無數次中,哪怕有過一絲的猶豫,或者一次的動容,恐怕她早就已經解開怨氣去投胎了。
情到深處是爲安 但偏偏,一個多月了,三十多次的重複,她的丈夫,每一次都選擇了讓她去死。她的怨氣才越來越深,就在她要絕望的時候,她恰巧碰見了我的出現。
眼看着那女鬼的身體近乎透明,就要消失時,她突然又對我開口:“這位小姐,謝謝你在電梯裏試圖救我。我希望你能夠珍惜你的丈夫,無論你們有過什麼樣的誤會,我相信,他其實都是真心愛你的。”
我一怔,擡頭看向那女鬼,就發現她正溫柔地對我笑。
是了,我之前跟她說過,我肚子裏孩子的父親拋棄了我,可其實孩子的父親一直想保護我,所以她當然會以爲是誤會。
我一下子有些失神。
難道……真的是誤會麼?
我忍不住擡頭看向容祁。
如果是兩年前的我,肯定會義無反顧的相信容祁,可現在的我,真的不敢了。
這時,那女鬼消失了,容祁也恰巧低眸看我。
此時的他,臉色又恢復了一片清冷。
“既然你和孩子都沒事了。”他驀地開口,手鬆開我,語氣也是淡然一片,“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說着,他真的轉身就準備離開。
“等下!”幾乎沒有經過思考的,我脫口叫住了他。
容祁沒有回頭,只是停下腳步,背對着我,低聲問:“還有什麼事麼?”
“你……”我猶豫再三,終於還是鼓起勇氣,“你爲什麼跟着我?”
容祁依舊沒有回頭,只是淡淡道:“如你在紙紮村裏說的,我想要保護你肚子中我的孩子。我不放心你能夠將孩子照顧好。”
我咬着脣,完全不相信他的話。
“如果你只是擔心孩子,那剛纔那女鬼給我下蠱的時候,你爲什麼選擇保我,不是保孩子?”我厲聲追問。 我還是問出口了,或許是我心地的某處,還隱隱有期待吧。
期待着兩年前的一切,到底是不是誤會。期待着容祁心裏,是不是還有我。
“這個答案,不是很明顯麼?”容祁微微側過頭,反問我一句。
我看着他側臉完美的下顎線,微微一愣,“什麼明顯?”
“因爲我看出這是那個女鬼,對我的試探。”容祁繼續道,語氣依舊平靜的不帶一絲起伏,“而這個試探的正確答案,就是保母親,所以我給了她她想要的答案。”
我的身子,不可抑制地一顫,如果不是扶住旁邊的冰櫃,恐怕此時渾身無力的我都會直接癱軟到地上。
“可你……”我內心深處,還是有些不甘心,於是我咬着牙追問,“你怎麼知道這是試探?”
“因爲很明顯。”容祁的臉上隱隱閃過一絲不耐,“我一直跟着你,我看到了電梯裏的一幕,那女鬼每天重複自己的死亡的過程,很顯然就是爲了給她丈夫機會。這就證明,她想要的,不過是一個‘保大人’的答案罷了。”
我感覺自己體內,最後一絲氣力都被抽走。
“所以……所以你就跟她說保大人?”我的聲音不可抑制地帶着幾分顫抖,“可你明明可以說保孩子的……你根本不顧我死活,你說保孩子,還更安全……”
我真的很討厭現在的自己,一直追問着容祁,似乎在追尋一個不可能的希望。
可我真的不甘心。
或許在我內心最深處的某一處,我始終都相信着,容祁並沒有真的拋棄我。
畢竟我們經歷過那麼多,他爲我付出過那麼多,那樣劇烈的感情,不可能是作假,也不可能說放下就放下。?
“誰說我不顧你死活的?”我看見容祁微微蹙眉,語氣有些無奈地反問我。
我心裏希望的小火苗不由再次燃起。
可容祁接下來的這句話,確實將我的火苗狠狠掐滅。
“畢竟我們有過婚約,你也是我孩子的母親,能救你的,我當然還是會救。”他平靜道,語氣淡然的好像在說一個陌生人。
我終於忍不住,一個踉蹌,靠在冰櫃上。
在這一瞬間,我似乎看見容祁的身形懂了一下,似乎想過來扶住我。
快穿:被攻略對象寵上天 但很快,他還是止住身形站在那,好像方纔的異樣只是我的錯覺。
“你沒事吧?”他只是禮貌性一般的,出聲詢問我。
我低着頭,沒說話。
此時的我,就好像被人在臉上狠狠打了兩巴掌一樣,覺得自己丟人丟爆了!
舒淺啊舒淺,你早該知道的,容祁他早就不愛你了!如果他對你還有一絲一點的感情,他當初怎麼會把你一個人丟給葉家!豺狼虎豹異樣的葉家!
呵。我是有多蠢,纔會對這樣無情的男人,還心存幻想。
我只覺得,心裏頭那努力燃燒了兩年的哪一點炙熱,此時此刻,終於徹底滅了。
“我沒事。”片刻之後,我便強迫着自己收拾好情緒,緩緩擡頭,用同樣平靜的態度迴應容祁,“不過是缺乏鬼氣,有些虛弱罷了,你先走吧,我處理一下這裏的事。”
“你鬼氣不足了?”容祁微微蹙眉,突然轉身朝我走來,“要不要我給你一點鬼——”
“不要!”我如同觸電一樣的躲開,容祁的手就僵在原地。
“是麼?”但容祁也不惱,只是淡淡地收回手,“那你多多保重。”
話落,他不再多看我一眼,轉身走出了太平間。
看着眼前修長的身影緩緩走出鐵門,鐵門再關上,我一直強撐着的身體,才徹底癱軟下來,跌倒地上。
“大小姐!”一直在一旁不敢出聲的李遠之,現在才趕緊過來,一把扶住我,“你還好吧?”
沒了鬼氣的我,現在感覺隨時都會昏過去,只能在喪失意識地前一刻,將手機塞到李遠之手裏。
“打電話……給慕桁……”
勉力吐出這句話,我就眼前一黑,喪失了知覺。
……
再次睜眼的時候,我就發現我躺在乾淨的病房裏。
“你醒了?”耳邊想起一個清冷的聲音,我一擡頭,就看見是慕桁。
我感到自己體內鬼氣充盈,應該是慕桁給我輸了鬼氣。
“大小姐,你沒事吧?”牀的另一半,坐着的是李遠之,一臉侷促不安的樣子,但臉上滿是關切。
我看他是真心爲我擔心,心裏微微一暖,低聲道:“我沒事。其他幾個醫生和護士呢?還有那個丈夫?”
“那就好。”李遠之鬆了口氣,趕緊告訴我,“另外幾個醫生護士都在別的病房,說是沒什麼大問題,只是驚嚇過度。至於剩下那個丈夫……據說受的驚嚇特別大,已經瘋了。”
這個結果我並不出吃驚,畢竟醫生和護士只不過是那女鬼抓來一起演戲的。至於那個老公,瘋了也是活該,我一點都不同情。
昨晚的事,李遠之顯然已經跟慕桁解釋過了,他沒有再追問我,只是冷着臉削了蘋果給我吃
我正啃蘋果呢,門就突然大力地被砸開了。
“大小姐!”一個人影衝到我面前,大呼小叫,“您沒事吧?我前幾天你算了一卦,是大凶啊!我剛想打電話告訴你,竟然就真的出事了!”
這麼咋咋呼呼的,顯然就只有錢順兒了。
我看他一臉風塵僕僕的,顯然是下飛機回家收拾好東西,就趕過來看我了。
“沒事。”我淡淡道,“倒是你,都安置好了麼?”
“當然!”錢順兒點頭,“我把東西都搬到慕家了,被幾個長老抓去說話,剛說完就收到短信說你出事了,我趕緊過來。”
“長老和你說什麼了?”
“就是考我這兩年的占卜之術學的如何了唄。”一說到三位長老,錢順兒的臉就皺成了苦瓜,“他們似乎不是很滿意我的成績。”
“本來我就沒有打算讓你放開了手腳學習玄術。”我淡淡道,“所以也不用着急。”